第两百三十五章 少时拏云志(1/2)
道玄书院。
一位书生手捧着一本《天论》,正看得津津有味。
身后凭空出现一位先生,书院大先生,中年男子腰间没了那块玉牌,只是仍旧身穿布衣布鞋,头戴布巾。
辛计然走到那年轻书生身后,笑着说道:“李怀仁,有你的书信。”
李怀仁迅速合上古籍,站起身来,腰杆挺直,毕恭毕敬朝男人作揖行礼,神情之中早就将初来乍到时的桀骜不驯扔得干干净净,如今全然是位温润君子了,举手投足皆合乎礼数。
“学生见过大先生。”李怀仁低着头,先生不发话,他不敢抬头。
辛计然走到学生身前,将他扶起,又拿那封书信给他,并刻意提醒道:“你最近的文章,写的不错,关于‘礼法’的研究,写得极好,你文章中提到‘法不责众’的现象,很有趣。
只是法之一字,不同的国家自然有不同的国情,不能一概而论。望你今后可以细心留意一下,我们周边那些国家的法度,与咱们大煊王朝的法度,有何不同。考虑完法度之后,再思考一下咱们的国情与周遭国家的国情,又有何不同。就这件‘小事’,作一篇文章。”
李怀仁没想到大先生竟然如此详尽地看过自己的文章,顿时有些赧颜,又朝辛计然作了一揖道:“怀仁谨记大先生教诲。”
那中年男子淡然笑道:“不耽误你看信了。”
说完转身离去。
那年轻人缓缓坐下,先将《天论》小心翼翼安放一旁,又慢慢拆开书信。
看了字迹,便知晓写信之人身份。
读完信以后,李怀仁单手紧紧握拳,神色有些激动,竟是当场站起身来,面色涨红,在原地来回踌躇不停,反复读那书信。
信上说,来年开春时,请他到桑柔州参加一场开峰仪式。
————
鸿鹄州,金淮城,飞雪客栈。
中年掌柜闲来无事,在客栈后院池塘边喂鱼,肩上站着个香火小人,怀中抱着一捆香火,正缓缓咀嚼。
香火小人吃得倍儿香,含糊不清道:“话说李子衿他们离开都有一年多了吧,也不知道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红韶姑娘有没有看到海。”
柴老爷心情不错,难得没有对自家香火小人恶语相向,而是笑道:“近来一州香火不错。”
香火小人深以为然,不过它却不清楚关于鸿鹄州一州香火重新恢复如初的内幕。
事实上,就连柴老爷对此事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晓得此事与李子衿点的那炷无求之香有关,却不晓得,真正令一州山水神灵香火不再走向落幕的那“人”,乃是自降神格的秦璇之。
此事,倒也的确有那李子衿几分功劳——若非秦璇之从那少年郎身上,看到了一缕火光,恐怕也不会自降神格,将一身香火气运散尽鸿鹄州山水之中,以世间从此少了一位水神为代价,换来鸿鹄州所有山水神灵的生机。
一鲸落,万物生。
有传信飞剑从天而降,直落飞雪客栈小院之中。
池塘边,财神爷柴老爷伸出一手,掌心凝聚金光,遥遥牵引书信飘落。
书信落掌,飞剑回天。
“谁呀谁呀。”香火小人歪着个脖子,想跟柴老爷一起看书信,给中年掌柜屈指一弹,飞出去老远,差点摔入池塘中,好在如今吸食的香火气运足够多,那只郑国财神爷的香火小人凌空倒转,运转灵气御风悬停于池塘之上。
它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埋怨道:“小气鬼,不给看就不看,打人做什么?!”
中年掌柜转过身去,自顾自走向石亭,缓缓坐在石凳上,翻阅书信。
看完信以后,柴老爷独自以衣袖擦拭了番眼角,微微侧过脑袋,望向原来是金淮书铺的小地方。
那间屋子,自屋里的老人仙逝以后,便空置了下来。
如今那金淮书铺里一屋子书,都只能待在书架上吃灰。
————
鸿鹄州,斩龙宗。
金丹剑仙苏翰采正御剑往宗门赶。
此前苏翰采前去参加一场关乎于制裁龙族水裔兴风作浪的誓师大会,不曾想赶回宗门之时,看见一柄传信飞剑与自己同行。
原本身为宗门弟子,是不应该,也没有任何权限在传信飞剑抵达宗门祖师堂之前,查看书信内容的。
可是当苏翰采路过那柄传信飞剑时,飞剑竟然速度骤降,让这位斩龙宗的金丹剑仙看清了信封外写着自己的名字。
“斩龙宗苏翰采亲启”
这便让苏翰采颇有些“不地道”地在斩龙宗上空御剑拦住那柄传信飞剑,手脚轻快地取下书信,整个人盘腿而坐,在佩剑剑身上读信。
看至信的末尾,苏翰采直呼有一套。
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也该在斩龙宗哪座无人山头,开辟洞府,做那修道之所?
————
凉国。
平安渡乙子帐。
那位已经成为了凉国定山将军的女子武将,坐在渡口边看着日落。
蠡湖山脉这边的日落极美,有那凉国诗人曾作“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慕容晓山忽然愣住,眼神直勾勾盯着天上一只机关鸟。
直觉告诉她,那只机关鸟的上头,还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几乎出于本能,女子武将就要起身,召集留守渡口的女子士兵们起身“迎敌”。
然而当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飞近了,慕容晓山才看出,那是柄没有杀伤力的传信飞剑而已。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想着凉国这才太平一年多的时间,总不可能又出什么乱子了吧。
还好只是传信飞剑,不是取人脑袋的飞剑。
慕容晓山取下书信,看到信上的内容和信尾的落款,展颜一笑。
原来,他已经是可以开峰建宗的剑修了啊。
————
鸿鹄州,洪州城,韶华酒馆。
温婉女子坐在柜台边,一手撑着半边脸颊,打着哈欠,脸上有些倦意。
女子绝色,让整座客栈的汉子们,看直了眼,就差当场流出口水来。
之前嚷嚷着要来八抬大轿,给那女子掌柜娶回家的董舟董老爷,已经许久不来此处了,据说是后来给那家中一位侍卫,砍断了手指,上面又有大人物向他施压,暗示那位董老爷不许再来寻这位女子掌柜的麻烦,否则下一次,就不是掉手指,而是掉脑袋。
岑天池闷得慌,索性元神出窍,留本体在韶华酒馆内打瞌睡。
女子神灵魂魄分离肉身以后,在酒馆外飘来荡去,活脱脱像个女鬼。
她玩得不亦乐乎,直到一柄传信飞剑骤然将至眼前。
岑天池随手一招,剑走信留。
打开书信,看完了信上内容,女子笑眯起眼,琢磨着什么时候也整个心神分身,乔装打扮一番,易容之后混到那家伙山头去,当一个打杂跑腿的宗门杂役,体验体验生活。
————
鸿鹄州,随风城,城外南去三十里。
一座荒山之中。
失去双腿的修士鱼杨,与一位青衣女子相依为命。
结契以后,主仆二人之间,嫌隙全无,相互扶持。
鱼杨会在每日黄昏时分,给青衣女子讲解一些佛门公案,什么拈花微笑、惠明求法、慧可安心、道吾低头等等。
每当那只元神是只青蛇的青衣女子,听见鱼杨给她讲述的这些故事,就会端来一根小板凳,坐在木凳上,双手捧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鱼杨看。
而鱼杨就背靠着墙,“腿”放在青衣女子给他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旁边还会放一盏袖珍茶桌,桌上一壶茶。
鱼杨娓娓道来,青忏细听分说。
人与妖,真的可以相安无事,两不干扰。
而且,不止如此,人与妖,还可以相依为命,惺惺相惜。
佛门公案里的隐喻,青忏并不总是能听得懂,可身为妖精,能够化身为人还远远不够,还得了解人族的思想。
佛、儒、道,三教学问,都是帮助天下精魅了解人族思想的阶梯,这些阶梯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爬上去的,可只要坚持去爬,哪怕每日只登一阶台阶,终有一日也可以爬到与人族相等的高度。
青忏很感激那位一剑从天而降,差点将她斩头的少年剑修。
若无他给她一次机会,恐怕这一世就这么浑浑噩噩死掉了。下一世,又不知道会投胎到哪个山头,做那野猪野兔野鸡野牛,还是野蛇。
当然,对于不计前嫌的鱼杨,青忏更加感激。
尤其是当她知道,原来人间并非人人如此之后,青忏才明白,在被他人狠心伤害以后,还能以善意待人,究竟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只说这一事,人也好,妖也罢,山水神灵,仙鬼道士,有一个算一个,真有如此大肚量的家伙,百万千万中,可能都无一。
也正因如此,青忏这一年多以来,每日照顾断腿鱼杨饮食起居,不曾抱怨半句,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砍柴烧火。
既当女人,又当男人。
鱼杨前一阵子说,他们俩老这样也不算个事儿。
青忏没听出鱼杨的言外之意,只笑着回答道:“若无鱼先生替我说情,只怕青忏早已踏上黄泉路,侍奉先生余生,是青忏本分,也是结契责任所在。”
当时鱼杨听了这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两条断腿,又仰头喝起了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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