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四章 天涯处登山(1/2)
李子衿回到客栈,结清了这几日的银子,又喊那客栈老板给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倒满了酒,总计花费十五两。
倒没在城里碰到那让自己避之不及的父女二人。
此前他倒是记住了那位姑娘的名字——郭沐雪。
想想也对,人如其名吧。不然她怎能在雪中站了一夜?
早先在扶桑皇宫那场风波,自己的罪名可大可小,完全就看那位皇后娘娘的心情,她若一心要自己死,那当时便可当着刑部炼气士供奉和扶桑皇宫隐修以及大内禁卫的面说自己是刺客。
毕竟李子衿当时手中握着凶器,若被指认,百口莫辩。
可那位皇后娘娘,竟然不知为何肯放自己一马?
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此前在落京那座民居里,宫子繇做的那出试探人心的局,摆明了不像是那位世子殿下的作风,极有可能是那扶桑皇后暗中授意。
那么按照这样的逻辑,在承影剑气不知为何飞去扶桑皇宫,更在自己为了避免剑气误伤无辜,追到扶桑皇宫去之后,那位皇宫娘娘大可以直接将他羁押下狱,若是心在狠些,其实当场命人给他就地正法了也有可能。
李子衿想了想,目前有两个问题还不明白,一是那扶桑皇后娘娘跟自己无冤无仇,何以暗中授意宫子繇试探自己?而且,她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对自己起了杀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二个问题,便是为何那位皇后娘娘,会在对自己起了杀心以后,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竟然肯放自己走?
少年的脑中,像是一团乱麻,问题与问题,开始打架。
少年岂会知道,当他与其余十数位扶桑供奉炼气士一起出现在皇后寝宫时,那位扶桑皇后娘娘,心中诞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李子衿死。
然而,那位扶桑皇后尝试着开口说了好几次“杀了他!”,却发现自己嘴唇一动不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竟然是不知被某位山巅修士,遥遥以术法锁喉,而且在场的那么多位扶桑供奉,竟然无人察觉不妥?!
已经无暇猜测那遥遥以术法锁住她喉咙之人的身份。
宫装妇人当时恨得牙痒痒,正当她打算偷偷向刑部那位供奉眼神暗示,给出那个“斩立决”的手势之时,在这位扶桑皇后的心湖之上,有冰冷声音响起。
那心声如鼓如雷,震慑人心,将宫装妇人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那心声威胁道:不怕死,你就试试看。
站在落京城门外,李子衿骑上从客栈顺手买来的一匹马,回望一眼,看见城门的人山人海中,似乎有个熟悉的面孔,周围的人来了又去,那张面孔却始终站在原地,风轻云淡地望着自己。
少年收敛心神,暂时放下所有不开心,朝那人挤出一个笑容,挥手喊道:“阿卢庙祝,后会有期!”
那位其实是落京城隍的卢烨霖也朝少年挥手,笑着告别。
那少年说,扶桑很好,那少年不知道,他比扶桑更好。
有少年在的世道,总会变得更好。
锦衣背剑客,策马逍遥游。
李子衿骑在马上,除了背后的翠渠古剑和仓颉文剑之外,还有一柄承影剑气化作的剑气长剑,跟在少年马后,自行飞掠。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那剑气,不是剑气,而是故友。
少年策马,故友作陪。
只是伴随着少年骑行的路途越来越长,那道从拜剑阁中飞出的剑气便越来越弱,光芒愈发黯淡。
可能人生路上,那些故人与故事,都只能陪我们一程,不能陪我们一生。
日夜兼程,赶路一月有余。
落京西去一千里,在一座无名山头,那道承影剑气最终已经只有传信飞剑的大小。
这里已经不是扶桑王朝境内。
好像一阵风雪,就能吹得传信飞剑剑身消散几许。
李子衿跳下马,走到那袖珍剑气面前,轻轻以指尖横抹过剑身,呢喃道:“回去吧。”
那袖珍剑气悬空一个翻转,似在摇头。
它想陪着少年,走完最后一程。
李子衿微笑道:“我不想看着你消散在我眼前。”
那道剑气犹豫不决,少年将马儿拴在旁边树下,转头望向那座高峰,轻声说道:“如果金丹境是眼前这座山峰,那你要相信我,迟早都可以登上高峰,等我到了顶峰以后,定会亲自取剑。”
那道仙剑承影递出的剑气,终于肯离开。
它转身掉头,一瞬之后,剑气过百城,剑意行千里。
最终缓缓消散在少年看不见的天涯尽头。
拜剑阁中的承影仙剑,剑旁出现一个剑灵少女。
她微笑对那个凭栏远眺的邋遢男子说道:“剑奴,主人说了,金丹就来接我回家。”
前头那个男子翻了个白眼,嘴里叼着根野草,朝拜剑阁外呸了一口,别人是这么说的吗?取剑就取剑,什么回家?有这么暧昧吗?当他不会掌观山河啊?
远在桑柔州的无名山脚处,锦衣少年剑客高抬着头。
纸人无事站在他的肩头,跟着少年一起仰头看,就快把他的纸脖子都给望断了。
良久以后,那少年大袖一挥,袖袍猎猎作响,微笑向前一步。
他说。
“登山。”
————
不夜山近日收到一封书信,信上是那端正小楷,笔锋柔和,字如其人。
袁天成埋头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又起身捏着信朝一边走了几步,思来想去,好似始终拿不定主意,他忽然朝身旁一个“空处”微微招手。
那地方凭空出现一个模糊身影,随后逐渐现出原形,是一位不夜山夜使。
那位年轻夜使拱手行礼,等候袁天成吩咐。
这位袁副山主将书信递给他,说道:“带此书信,走一趟藏书楼,请阁老过目。”
那夜使正要离开,忽然又被叫住。
“等等。”袁天成想了想,又屈指一弹,使得那年轻夜使手中的信被复刻出第二封一模一样的信。
“另外一封,送去飞剑堂,请飞剑堂连夜飞剑传信吹雪剑派,找叶拾雪。”袁天成沉声道。
那年轻夜使轻轻点头,御风离去。
徒留那位不夜山副山主一人于房内,他笑着走到窗户旁,凭窗远眺,仿佛可以望向与桃夭州远隔数州之地的桑柔州。
这位广袖男子朗声道:“昔去不过两年,都已经打算开峰了,小子混的很可以嘛。”
————
鹧鸪峰上,不夜山藏书楼。
武夫老人正懒洋洋地躺在顶层晒太阳,姿态慵懒,双手抱在脑后,右腿随意搭在左腿上,躺着敲二郎腿,一双臭脚丫摇晃个不停。
有夜使御风前来鹧鸪峰上,毕恭毕敬御风悬停在藏书楼外,朝楼顶老人遥遥作揖:“弟子慕容晚辞,不夜山奉袁副山主之命,前来送信。”
老人摊开手掌,那夜使手中的书信便缓缓飞向上空,最终落于藏书楼楼顶,落在老人手掌之上。
阁老随口道:“去忙吧。”
年轻夜使点头,转身御风离开,并无额外寒暄。不夜山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阁老脾气古怪,不喜欢被阿谀奉承。
与他相见,最好就是开门见山有事说事,事情说完了,就可以直接告辞。
武夫老人打开书信,看了眼信上内容,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起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在藏书楼顶层盘腿而坐,看得津津有味。
信看完后,老人连道三声“好”,可是很快又笑骂一句:“臭小子,竟然是以剑修身份开峰,而不是武夫,气煞老夫!”
————
吹雪剑派。
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正在雪地里练剑,手中提着一壶酒,他想着当初曾在鲲鹏渡船之上,与一位青衫少年剑客一起练了会“醉剑”,男子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那位不走前人康庄大道,要走自己独木小桥的少年剑客,如今过得怎样?
有没有成为那江湖中声名远扬的侠客?还有没有自创剑术?性子有没有变,是否还如当初一般心地善良?
白衣剑仙想着这些事,小抿了一口酒。
天边一柄袖珍飞剑疾驰而来,白衣剑仙朝上方微微招手一“引”,那穿信飞剑便不再朝吹雪剑派祖师堂飞去,而是立刻垂直落下,最终落于男子手掌。
他取下飞剑之上的书信,然后轻敲那柄袖珍飞剑两下,一柄传信飞剑腾空而起,原路返回。
叶拾雪打开书信,左手倒持长剑,背于身后,右手拿着那封远道而来的书信,端详一番,眼中逐渐有些笑意。
只不过看到信的最后,这位吹雪剑派的叶宗主,有些“失望”,因为他原以为,那少年剑客会给宗门取名“不醉宗”呢。
————
云霞山。
宗主唐吟已经数日不归,不晓得跑到哪里厮混去了。
好在一座扶摇天下十大宗门之一的云霞山,宗内一切依然合理有序地进行着,祖师堂那边,掌律、长老、首席供奉、客卿、执事等,老人们都井然有序地管理着云霞山,替那位当惯了甩手掌柜的女子剑仙处理宗门琐事,维持一宗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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