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向死（2/2）

那人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怒意瞬间消散，周身的气息也温和起来。“故人……”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看了秦沐一眼，又转过去问沐川雪：“都安排好了？”

沐川雪点点头，“走吧。”

“言良呢？”那人又问道。

“怎么，带我一个走不够吗？”沐川雪眼里没什么笑意：“府君，莫要太过分了。”

那人轻轻地笑：“这你可真是误会本座了，本座什么时候说要带他走了？他阳寿虽尽，但并不受本座管辖。你知道的。”

秦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的思考那个男人的身份。其实从外表几乎看不出来那人是男是女，声音也极其嘶哑难以辨认，只有偶尔露出来的脖子上的喉结让他知道这个人是男性。

“…………”沐川雪低下头，沉默一会儿，忽然说道：“府君，我还想和你求一个人的未来。”

那人看着她：“是郁南央？”

“你当年，说那人平安喜乐，子孙满堂。也说他们本不该再见的，可是…………”

“可是他们又遇见了，因为这个孩子。”那人看着秦沐跟沐川雪说道：“本座也没想到会如此。”

“你知道的那些事情本座不能干预。谁知道那群老东西在编排些什么，可能是每天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吧。”那人闭上眼睛，过了半晌之后才睁开，眼里还有几丝赤金色的余光。他定了定神，道：“晚景凄凉。且，寿命将尽。”

“以后呢？”沐川雪执着地问他。

“三世顺遂。”

“好，好，好。”沐川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向那人行了跪礼，磕了三个头，道：“多谢泰山府君。”

此话一出，秦沐才明白眼前那个人的身份。即使如此肆意不羁却又能让人隐隐感到庄严。

“行了，”那人把沐川雪扶起来，道：“该走了，本座忙着呢。”

沐川雪点点头，转过身看向秦沐：“阿沐，保重。这里就拜托你了。”

“前辈……走好。”秦沐隐隐明白泰山府君来此是为了什么。本来想说“慢走”的他硬是把最后两个字改成了“走好”。

那人把手搭上沐川雪的头顶，不过片刻，那人的身影化为黑雾消散在原地，而沐川雪在闭上眼的同时身体瘫倒在地。

秦沐知道，沐川雪已经死了。

他这么多年杀人不少，却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死亡的同时被传说中的泰山府君亲自带走。

言良从后院走过来，轻声说道：“让你继任城主的文书已经发给各国了，你年轻，他们就算承认你城主的身份，也必不会与你为善，你自己小心。”

“前辈你……也要走吗？”

言良笑了笑，“你刚不是听到了，我阳寿已尽。以前不走，是因为还有执念。如今，我也该离去了。”

“郁南央给你的飘雪阁的人你要善加利用，城主府能用的人几乎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也就几个家仆而已，至于心腹，你要自己培养。我相信，郁南央把该教会你的都教会了。”

“是。晚辈知道了。”

“北胤……摄政王陆明珏早年曾在仙门修习，这些年他对落雪城虎视眈眈，保不齐已经知道这里的秘密。至于南梁，淮阳王看起来真诚，但也不可轻易信任，至于太子和梁皇也都不是善茬，还有那个叫雪澜的祭司，心思同样不可测。强敌环伺，你万事小心。”

“是。”

“还有，”言良第一次向他露出一个温和平静的笑容，“梅苑有一间书房，是她曾经用的。里面有这数百年来关于落雪城的所有信息，不论好的坏的世人知道还是不知道的，还有她最近五年来没日没夜算出来的关于落雪城的未来。预言可能并不准确，只供你加以参考。我，她，还有郁南央都离去后，你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依靠的人了，这一点，我们都很抱歉。明天，会有人来落雪城来接走我和沐川雪的尸身，不要阻拦他们。”

“好。”

言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俯身抱起沐川雪，缓步往烟波亭的方向走去。

秦沐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不只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风雨，更是因为这风雨之前漫长凄冷的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