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青鸾遗迹（十三）（2/2）

火曜夏侯毅，乳名熊子，自幼身板就壮硕得像头熊，天生神力，是曜家城土生土长的兵娃，从基层凭战绩一步步爬到七曜之位。他现在外号黑瞎子，一只眼就葬送在这头银白矛隼利爪下。当夏侯毅暴怒要送它上路，是苏琢出手阻止，那一刻，苏琢看到了它眼中的怨恨，宁愿带着骄傲死，也不愿受人恩惠。

驯鹰的行家萧老伯告诉苏琢，这头矛隼已经不行了，就算把命救回来，它也无法高飞、无法捕猎，豢养一头鹰隼是没有意义的，如果真喜欢它，该让它带着骄傲而去。见苏琢还没有打消念头，萧老伯又讲述给苏琢听熬鹰的过程，无论如何这头昔日神俊都熬不过去的。

苏琢还是没动，不声不响的站在城墙，站在瞪着血红双眸的矛隼前，沉默着与它对视。

不懂，所有人都不懂。自第一眼苏琢就喜欢它，所以苏琢不希望它死，更不曾想豢养它！

“我要看你再度征服这片天空。”

这是苏琢对它说的第一句话，那一年苏琢十岁，她看见了矛隼和血的眼泪。

它开始吃东西，接受苏琢的帮助，配合萧老伯治疗。三个月后，悄无声息的飞走了，像头忘恩负义的野狼。苏琢并没有失落，冥冥之中她知道它要去做什么，既是九凤神鸟的后裔，不经历磐涅，何以重生？

半年不到，一声长啸惊动曜家城。驯了一辈子鹰隼的萧老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神俊，蔚蓝天空、无尽苍穹皆是它的背景，骄傲、刚毅、激猛、坚韧、强大，盘旋着以神勇之姿俯瞰众生。萧老伯掐指算来，自它离去足足一百五十余日。有一则流传于熬鹰人中的传说，鹰隼活到四十岁时利爪开始老化，喙变得长而弯，翅膀也愈加沉重，无法抓住猎物，连飞翔都十分吃力。这时，它只有两种选择：等待死亡，或者重整后再生。

萧老伯忽然明白了这头银白矛隼为何离开，它选择了再生！离开曜家城后它必选中一处悬崖，以折断的喙不断击打岩石，鲜血淋漓直到完全脱落，然后等候新的喙长成，再用新喙将不再锋利的爪子一根根拔出，等待新爪子长成，再将满身羽毛片片拔掉，等待新羽长成。经历漫长又煎熬的五个月，足足一百五十天，它才能再次翱翔于这片天空！

银白矛隼每日都在曜家城盘旋三圈，长啸一声。它在等待，它所期冀相会之人没有出现。

连守城的士兵都知道它在等谁，笑谈这扁毛畜生快通灵成精了。

又一个月，苏琢悟破甲天冲劲第二境界成功出关。当她急不可待的登临城墙打响唿哨，银白鹰隼自天边俯冲而来，擦过苏琢身畔，苏琢心有灵犀纵身而上。萧老伯看傻了眼，城墙上的士兵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唯独瞭望台上曜辉一声轻叹：倘若苏琢是我儿就好了……

神俊背上，苏琢轻轻抚摸它的羽毛，雪白而坚硬，她轻声呢喃道，“你是这片天空当之无愧的征服者。”

苏琢没有给银白矛隼起名字，她认为起名字是父母长辈的事，冠名的同时伴随着责任和义务。她将银白矛隼视作同伴，不以名字来束缚。苏琢从不隐瞒自己对它的欣赏，它的骄傲、神勇、激猛、坚韧全都叫苏琢神往，唯一令苏琢目眩的，是它的自由，唯有自由翱翔的身影才是最美丽的！

十里一瞬，不容苏琢多赞美几句一片烟霞笼罩的山谷出现在视野中。提及沙城，就不得不说虽在沙城境内却不归沙城所管辖的唯一一片绿洲，霞岫谷。曾有大家在游记中所言：策杖临霞岫，危步下霜蹊。可见霞岫谷之难行。

风景确实赏心悦目，但苏琢没心情欣赏，借骑乘在银白矛隼背上的机会苏琢将霞岫谷的地形一览无遗。荒山中的仙谷，一处罕见的洞天福地，仿佛正因为吸尽了四方灵气才导致周边万里荒芜。谷中数十载的仙草灵芝随处可见，地势最低处镶嵌着如钻石般的一处小寒潭，好似画龙点睛之笔立在谷中龙穴上，也正因这股寒气才令谷中湿气浓郁，在西北地火辣辣的太阳直射下好似仙气渺渺。人工开凿的水渠将寒潭之水分成八股引向四方，若非以高空视角断然发现不了这个细节，整座山谷被小股寒泉之水分割成一副九宫格，暗藏无尽玄义。

一名白衣少年抱剑藏身山谷外的隐秘地，苏琢交代了矛隼几句，翻身下落。

少年闭目养神的眼睛闪电般睁开，怀中之剑铮然出鞘。苏琢一声轻唤，“涯月。”

少年转惊为喜，杀意尽敛，下一瞬又流露出复杂的情愫，仿佛既希望见她，又不希望此刻见她。

苏琢在出鞘之剑上轻点足尖，如一片枯叶翩然落地。伸手，接过涯月递来的一份紫色信函。将军令有多种形式，其中最常用的是信函，依难易程度由低到高按颜色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九个等级。苏琢拿到手的是排在第七等的紫函令，细细看了两遍，略一思索：若硬来，九死一生，若巧取，说不定一场硬仗都不用打便能完成任务。

苏琢轻声问临时搭档，“打算大义灭亲一路杀进去，还是演场戏兵不刃血最后来个釜底抽薪？你决定，毕竟这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