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长命(2/2)
孙通判道:“三娘消息不畅,走马承受早就改称廉访使者了。”
徐覆罗本就胡诌,不料被人当场揭穿,越哈越气短,挠头嘀咕道:“兄台又在说笑,看来你并不很痛,我到底是出手早了……”
“你投宿何处,可曾在东京结仇?”谢皎蹲问孙通判,“同乡一场,我送你回去。”
“光化坊驿馆。”他心内冤屈,讲话满嘴苦汁,“在下素日安分守己,天上地下哪有仇家可结?”
两个察子面面相觑,徐覆罗架起一瘸一拐的孙通判,好言劝道:“都亭驿与驿馆一墙之隔,附近禁军驻扎,再安全不过,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
守夜小卒惊醒,正待换值,四顾无活人,三条野鬼血污淋漓齐刷刷瞪自己,他将钥匙扔进院里,嗝喽一声吓昏过去。
徐覆罗翻墙窃钥,气喘如牛道:“五大碗桐皮面,这一下……就没了三碗!”
谢皎浑身酸乏,捶肩踢腿道:“一只炙鸡,两笼馒头,三碗绿豆水……这一下就全没了!”
“好肚量,比我能盛饭,我徐覆罗真正服你了!”他跃地开门。
“不敢不敢,承让承让。”谢皎拱手,三人入馆不提。
孙通判摸索进院,及至舍前深深一揖道:“今夜命蹇,幸有二位相助,大恩大德,孙黾没齿难忘。”
谢皎抱刀倚树道:“不讲那些子虚头巴脑的闲话。孙三哥,明日述罢,一道去吃糯米藕好啊?”
徐覆罗笑哈哈道:“是啊大兄弟,缘分难得,人生在世,一顿都不能少!”
各自道别,相约次日去州桥夜市吃糯米藕,红糖汁也可,白糖汁也不赖。世味多辛,总要多吃一点甜。
他二人将驿卒拖进门房,在内锁好驿馆,如猫似狗,爬树攀墙离开。孙通判又稀罕又好笑,模糊听见少年人插科打诨,意气勃然,红尘里打筋斗,一诺千斤重。
“徐兄弟也是好肚量,不知南食店那场算第几顿?”
“第八顿!少年人易饿,我尚没长完个儿!谢姊姊不知,东十字街后有家小巷店面,鱼兜子不兴蘸醋,尝来一点不酸。还有家老婆婆糖油糕,酥皮赤豆馅儿,那味道啊,小弟跟你说……”
“谁是你姊姊,你我何时熟稔至此?没脸没皮,毛头猢狲样儿,我看了你便手痒!”
“小弟无人照拂,皇城司处处碰壁,苦也苦死了!豁命帮孙老兄脱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叫你姊姊,那叫你什么好?”
“——叫爹。”
嬉笑怒骂,人声渐远。
孙黾想,待我回至秀州,也有趣事可与人说了。
屋舍昏暗,孙通判跌了一跤,合上门栓欲取火折子点灯,耳畔陡然传来三更钟响。他两眼涨塞,解一身污衣,正想上榻休息,忽闻暗室鬼语。
“没得手,啐!叫老子好等。”
嗤啦一声,血泼白窗。
鸣鸠咕咕扑叫。
死生如旦夜。
四更暴雨袭城,光化坊附近内涝。五鼓将尽天色朦胧,皇城司开城门,厢兵排涝入沟渠河道,决不能污染水井。为免疫气蒸熏,合剂局医官沿渠撒药,天色大亮后,符水道士绕街除邪。
卯正,更夫敲梆报时。驿馆小卒猛地清醒,锁钥在侧,浑身上下没少半块肉,看罢舒口气,自去叩门喊人早起。
笃笃笃,笃笃笃。连敲两遭无人应。
他睡眼惺忪道:“秀州通判,秀州通判?时辰到啦,长命锁可找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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