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2/2)
他转脸看向前方没有再言语,却没有收起嘴角笑意,我满足依恋着贴着手背的他手心的温度,紧握的力度,地上那一双人影依稀勾勒出了相依一世的样子。
烟花冷处,落英寂寥。晋霖的繁华,百年前有,十年前有,而今犹在,世代的君王权臣都爱繁华,世人都爱花团锦簇,歌传言颂,然而繁华落败,不知是世人筑红尘,还是红尘蹉跎人。华宴散处,车马自去,元宵灯节已是数月前的光景,而今的晋霖街道上还挂着当时彩灯结带,只是盛景过后,早被人遗忘在各处角落。熙熙攘攘的人群终是有人留在了最后,看尽浮华之后的寂寥,收拾残琼。入夜上了宵禁的晋霖街道,像是空有浮光的空城。空城,对是空城,再拥挤的街道,无一人是心中人,再如何屋舍俨然,无一处门户是归处。
“郡主,夜深了,不如乘车早回府中歇息吧。”
“今日有些醉,我走走醒醒酒。”
“是。”
”阿若……这里,可是淮扬门?”
“郡主……回去吧……”女婢顿了顿,见前面缓步迟行的人未有所动,只得答道,“再往前过三个巷口,就是淮扬门了。”
“……那年,他少年气盛,英姿勃发,适逢三月诗会,他文思卓颖,才华横溢,于一众才子学士中冠绝无匹,他的诗词自淮扬门一路传唱进京,而我自振宁王府循他词唱而来,那是我第一次抛却习礼规矩不顾一切,为了见他……”
“……郡主……”
“也是那年,阿苓遇到了伯仪兄长,未曾想她年岁同我一般,却能执从于心,倾心倾情于一人,便可以不计后果,不顾门户之忌,人言非议。我羡慕她那样纯粹直率,洒脱干脆。可也只能羡慕,父母早逝,王府势衰,他于我如星如月……”
“……”
“那年,他自建安归来,入淮扬门,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惹动晋霖街道争相论议,可他不知,自他离城那时,我日日望他归处,三年日月,晋霖四季都有我想念,深痛之景,若他再不回,晋霖我是无法再住了……”
“郡主太过自苦了……”
“……阿苓穿嫁衣的样子真美啊,我一生不会忘记,她穿着嫁衣虽未上妆奁,素发披肩,我却觉得美极了……他竟然翻墙而来,隔着门诚恳将兄长托付于阿苓,句句嘱托,字字恳切,我从前以为他是不谙世事的无忧少年,这才知,他心中装着家人,责任,家国守护都是他的抱负和担当……”
“郡主……”
“……那年流言纷纷,我深受其扰,他不顾桓侯与荀氏交好,不顾君王之怒,身份之别,与人在马场厮斗。他衣衫凌乱,灰头土面模样却在我眼中灿如炽阳……”
“……”
“……阿若,你知道,我有多恨这晋霖吗?你知道,我忍得有多痛吗?……他们都不在了,我再如何忍耐,等待,他们是不会回来了,可我却还要在这里,孤孤单单的在这里。”
“郡主不该如此想,如今的振宁王府还需您支撑,您并不孤单,小郡主还在,宗族里,念着旧情的遗老们还在。”
“……阿若,长孙府的消息不必再等了,着人安排,明早我要启程去临安。”
“郡主不可!如今萧侯,长孙大人都向临安而去,已为人所瞩,若郡主再涉及其中,只怕于小郡主不利,再则恐王府将再入漩涡。”
“如今的振宁王府,既无可震主之功,亦无肱骨之臣,不过是剩了门前一块彰显君恩的牌扁,归尘归土反是安宁所在。阿若,你自幼伴我左右,该看明白了,那些不该费的心思,动的力气,早早放下吧……”
“……郡主和王爷待奴之恩,便是今生叫奴粉身碎骨,奴来生也要结草衔环相还。”
“阿若,去看看阿莲吧,桥西街头那几个月,她照拂我不少,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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