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时间标点:2017年之前) 第12——12.3(1/2)
12.3 她不用摘掉墨镜,不用说话,我确定:她不是苏辰简!
我泄气中,她摘掉墨镜,带一点仰望的角度上下打量我。尽管有时候,仰视接近膜拜,然而此刻,我的心情实在太操蛋了,所以只觉得不适。当然,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眼睛,从那里放射出来的,是两道执拗、炽烈的光芒,仿佛能戳入你的毛孔。
这女孩像一个狠角色。
“喂,你能过来一下,帮我个忙么?瞅啥子,叫你咧!”她的口音有点怪,不知辗转过多少漂泊。好在我听得懂。
她说:“朋友,我想雇你给我做一天模特,拍蒙镇外景,四十年代情怀,因为,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那个年代人的气韵,就像,《流年》里的黄石!”
我不觉得这提议很有趣,所以不想理睬她。
她唯一让我产生兴趣的,只是她的不等式发型,其实,她的不等式与苏辰简的不等式稍有不同,她的头发局成了墨蓝。在我死盯着她头发不离视线时,我已经把苏辰简的秀美脸庞,放在同一位置之下,切换对比,终于忍不住不满和疑惑,抛开她的问题,自己起头:“我说摄影家,你看起来挺专业的嘛,干嘛要梳这种发型?你觉得你hold得住吗?”
她的反击倒也一触即发:“关你屁事?你操哪门子心?我自己身上的,我自己带着,非经过你验收才能面世啊?你是妇科大夫?呵呵呵,不废话,做不做?我看好的,是你的气质,符合我要拍的主题好吧嘞,你别想太多,男人,多得是呢,你要做,一天300元劳务费,关机妙结!”
她说完乜斜我一眼,眼波却是荡漾的,啪一下卡上墨镜,转身走开,黑色八分裙裤内的身体,如荒野上扭过一条鬼魅蛊惑的白蛇……
做临时模特,会比无望寻找一个女孩更寂寞?竖格小立领短袖衫。背带裤。领结。三接头皮鞋。毡呢礼帽。圆形眼镜。环链怀表。仿品《申报》。甚至文明棍。它们不断地密度紧凑地在我身上更新、调换,让寂寞换成了烦躁和汗湿。
唯一让我没有中途放弃的一点脆弱理由,是忙碌、交错、接触时刻,她的不等式发型在我眼前摆动、飘舞、幻化,明知这是一个与苏辰简个性几乎壤霄之别的女孩,明知这是我的男性寂寞与压抑感在作祟,明知从她衣裙深处飘散出来的气息,可能比白蛇喷溅的毒液更致命,但我就是不能让自己下决心,诀别这可怕的幻觉。那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发型,总算是我来南方几天里,唯一见到的与苏辰简最接近的一丝“踪影”……
我如梦似幻般的默然配合,以及郁郁寡欢的这副德行,难道让她以为,我当真化境,神回到那个忧国忧民、去国怀乡的年代?
“你的眼神,没有穿越年代,倒像穿越了我!”从西岸景区出来,她给我微信发300元红包时,像在自言自语嘀咕着。
她的微信名:泡芙。输入互加时,我自然联想到这款意大利蛋糕,随口赞了一句:“泡芙?外酥里嫩,不错!”
她翻一下眼睛,骂一句:“流氓!”
被她这一声嗔骂,本来映在脑子里的蛋糕形象,居然真的变成另外一种不雅的令人羞羞的什么东西。她貌似真生气了,脚步加快,白蛇扭得凶悍。
我不看她。自顾帮她背着器材背囊,贴一道粉墙黛瓦建筑向镇里走。伯劳鸟横空掠过,小憩在路边竹林梢头,夕阳却已渐落竹林竿底,街灯、霓虹缤纷启动。肚子里这时蹦出一只蛤蟆咕咕叫起来。我叫住了她。我说:“就这么收你三百元钱,心里不落忍,我对钱没那么看重,一起吃顿饭吧,我请,也算是为刚才的玩笑道歉!”
她饶有兴致地看我,似笑非笑神态。听我说完,她点头,轻轻拍一下我肩膀说:“行,我确定了,你是东北男人!”
华灯闪烁的街头,她的一头不等式发型,其实让我有些伤感,真想逃避掉自己的眼睛,别让我看得如此清晰,又相距如此切近。想喝酒,想酩酊大醉,特想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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