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时间标点：2017年之前） 第10——10.1（2/2）

一蔷举着筷子在唇边，看着我说：“还有筱雪姐，我觉得也是大才，你这两个朋友，我喜欢！”

我不眨眼盯着她嘴唇，期待她后面还有话。

她意识到什么似的，脸稍稍一红，不说了。然后，她筷子在她碗里快速响着，明显加快了吃面条速度。

我问：“怎么了？”

她说：“下一个就是你唱了。”她吃完，把碗放在茶桌上，说道：“你吃完就放这儿，一会儿我一起洗。”她用面巾纸整理一下自己，在沙发上坐好，认真看着电视。

我当然不是第一次看电视上自己的表演，但旁边坐着一个让我着迷的女孩，一同看我在荧屏上翘首弄姿、引吭高歌，感觉不可名状。我甚至听不出那首歌我究竟唱对了没有，只看见我是全情投入的，甚至，情感中还带着那么一点悲情。

隐隐不安着，看一眼旁边的一蔷：她专心致志、饶有兴味，表情是淡淡的微笑。我最后一个尾音刚落，她一旁轻轻鼓起掌来，嘴里小声说着“好听好听”，却并没有看我，就如同她在夸赞的人不是我，而只是电视里那个抱着吉他，弯腰谢幕的男歌手。她兴奋的、真挚的表情，让我相信这一刻，她是忘情的，发自内心的。我甚至多情认为，此刻她眼睫毛上挂着泪珠。

但未及我确认，她已起身，捧起两只碗去了厨房。

我随她身影转过去，视线追着她的窈窕背影，其实是在以嗅觉尾随她刚刚经过身边时，飘逸到我鼻孔中的清新香气，那种无法回避的肉香，就要让我沦陷，身体绷直、膨胀，像天亮时，竹林地面上迅速长出笋根来……

就在这时，沙发上我的手机响了两声。是英樱发来的微信语音：北来，刚在电视上听完你唱的歌，亲爱的，你真棒！我一边听，一边给你伴舞呢，只穿着内衣……后面发出来一束花枝、两瓣红唇的表情图。

我把手机屏幕关黑，闭上眼睛，脑中闪出英樱跳脱着的酥软白兔、摇摆起伏的髋部与小腹……英樱的功力不可小觑，她可以在瞬间将我拉入到一个情境当中，像催眠一样，半晌爬不出来。那当然未必是英樱的喜剧，但无疑是我的悲剧，英樱挥刀下去，自己手臂上早已滴满鲜血，但她不喜欢其它方式。前世，她极可能是古罗马角斗场上的一名女角斗士。

可我不是。我是什么呢？只可惜，我没办法给自己一个判断。英樱微信里的语音，就像一片锋利的刀刃，竖立在前面，她非要让我踩到那上面，然后踏着刀锋走向她！

我把手机放到沙发上，想专心看晚会。但是它又“咔噔”响了一声。显然，我不给她回，她不会作罢。她又发来一段语音：别假装没看见啊，我知道你一定在看电视，不回我，待会我就打电话，怕就关机，永远关机！哼！后面跟着一排黑色的地雷表情图。

我不希望她打电话，我也不想自己永远关机。我选择回她。我发文字说：没有，我也在看晚会，多谢你的赞美，我们好好看电视，再交流。她当然懂了我想结束对话的意思。但就此结束，她就不是英樱了。她继续发过来：假装跟我这儿装忙是吧？你说话像踩在地雷上似的，那么小心翼翼的，怎么，你身边有人？有女人？

其实，我一直以为，英樱已经极其超凡脱俗了，尽管她的那种外表知性、内心狂野、做事磨叽的个性组合，是我不喜欢的，但她大体上是潇洒的。可是，在所谓男女情感面前，她依然摆脱不掉那个“俗”字，依然要那样追问，这让我大为沮丧，绝望，甚至愤怒！不过我很清楚，我的愤怒对她而言，只是点燃，而不是熄灭。

熄灭。我想到这个词汇时，一个念头就冒出来了，它或许是恶毒的，但恶毒往往有效。于是我两眼向上翻着，冲着棚顶，嘴巴凑向手机屁股，用语音说道：“好吧，你那么聪明，被你猜到了，我身边的确有一个女孩，我们已经同居了，一直想对你说，其实，我爱的，只有她！”我听见自己的语气恶狠狠的，像一个新手在宰杀一只温柔的绵羊，在虚张声势之下，掩盖不住的，是忐忑的、虚弱的心。

我在不安当中，预测着接下来英樱可能做出的回应或行动，比如微信里的哭泣、歇斯底里，直接拨打电话咆哮一番，或者直扑我住所来，亲眼验证，或者去夜店酗酒，然后传来她割腕的消息，等等之类。可是，很操蛋，种种阴暗预测无一出现，甚至之后的整个夜晚，英樱再无一丝消息。

比操蛋更麻烦的是，正当我焦躁不安、心怀鬼胎、六神无主之时，一回头，见一蔷就站在我身后沙发边上，注视着我，目光意味深长，表情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