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时间标点:2017年之前) 第3——3.1(2/2)
十点三十五分,戴着墨镜的一蔷从小区那边走出来,我胡乱说几句后放下电话。
一蔷已经穿过马路,向超市这边走。
我发动汽车。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车绕出停车场,向西行驶。
我驾车远远跟着。
出租车穿过东区南第二大街,进入中街附近,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绕过一个转盘路后,在路边停下了。我也在后面停车。
一蔷下车,手里提着那个米色布袋,走进一家农业银行。
五分钟后,她从里面走出来,重新上车,出租车继续向前开,行驶速度明显快了,沿着单向车道,一路向西。我一边跟着,一边在想:你不会是出国吧,我跟不起的。车十五分钟后开出了猛犸城,驶上城郊结合部一条国道,向北行驶,开始进入猛犸城开发新区,这里马路宽阔,植被丰茂,建筑高耸,车辆如流,但行人稀少。又过十分钟,出租车在路东一片草坪附近停下。我也在不远处停车。
一蔷下车,出租车开走。一蔷向一幢蓝色大厦走进去。透过挡风玻璃,我向大厦正面看:杏花天大酒店。想了想,我放弃了继续跟踪到里面的打算。拨下转向灯,挑头返回了。一路上,我并没想“她在这家酒店做什么,唱歌还是做别的,为何总要那么晚才回来”之类的问题,想的却是:她一个南方来的女孩,一个人在酒店做事,后半夜才能回家,干嘛要这么辛苦?黑灯瞎火的,街上估计都没几个人了,她为何总是独来独往、神神秘秘的,她为何要化名,为何在不同场合有百变似的表情,像不同的一个人?她究竟遇到了什么难题,她一个人解决得了吗?
据管建说,她在南方惹了大麻烦,出来躲一段时间。大麻烦是什么?杀人啦!?
不敢往下想。漂亮女孩就是一份麻烦,别深入了解了,知道越多,麻烦越大,远远躲着吧,将就一段日子,她搬走就好了。
回到住处,一种像雾霾一样的东西在心底升起来,几小时前浓浓的好奇心,像不及退去的海潮,被弥漫的大雾罩在里面,只闻喧响,不见海浪。几乎有二十分钟时间,人僵成了木乃伊。抓起吉他抠弦,声音像发情的猫在挠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这间屋子里藏着什么东西,可是任凭我在屋内蚂蚁似的乱窜,以致抓耳挠腮,却根本找不到那东西的藏匿位置。
在空寂的房内,我走过来走过去,最后在一蔷卧室门前停住脚步。紫檀色全封闭木门,此刻,它比墙壁更隐喻地强调了一种拒绝。然而事实上,只要此刻我愿意,我可以轻而易举破解它,这样一想,我的心便狂跳起来,因为我想起,这扇门其实还有另外一把钥匙。就在我卧室一只塑料盒内。
眼睛盯着门,胸腔里有一台马达腾腾腾发动起来,一些画面抖抖的、虚虚的在脑子里闪着:一个过路贼一样的男人,悄悄走进漂亮女孩的卧室,但他根本不知道要偷什么、找什么,只想胡乱翻弄,撞运气,满足好奇心和偷窥心理……猥琐不堪的画面,变态到要死!做贼?!我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这个词本身就把我吓到了,心里“妈呀”叫了一声,双手已经去搓脸和太阳穴,身体已经极速转开,随后撒腿就跑。之后,扑到卧室床上,就像刚刚被警察追击了一样,惶惶疾喘。
五分钟后,平静了,晕乎乎的,困意上来。午饭忘记吃,居然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不知一个梦链接一个梦地做了多少梦,却记不得。梦像雾一样,醒了,也就散了,只记得最后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父亲居然破天荒地养了几头猪!但是那几头大小不一、肥瘦不同、黑白相间的猪猡们,突然从猪圈里跳将出去,窜出小街。我和父亲、北往分头去找。在一处通往广袤大地的街口,我幸运地撞见一头白色猪羔子。它愣愣站在那里,似乎在犹豫往哪个方向跑,或者不相信眼前一派开阔的景象吧。我冲到它前面,企图截它返回,它却像一头西班牙斗牛,梗着脖子,瞪着眼珠子,一动不动跟我对峙。
此刻,这头猪非常陌生了,它那样子,就像一个与我一样的人,一脸不服气,与我死磕到底的架势。我一下读懂了它。我决定放弃。我转身离开,任它自由。等我走远停住脚步,再次转身看时,猪羔已经蹿过一条壕沟,咯咯哼着什么,沿着开阔无边的墨绿色田野,一路狂奔而去,不问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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