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与我何干(1/2)
1、
苏忌说瑞临公主是董伯娘带大的,这话只对了一半。董伯娘年纪比傅正要小十岁,瑞临公主出生时她自己也不过十一二岁,当然不可能担当照顾好一个婴儿的重任,所以瑞临小时候倒是傅正带的多,后来董伯娘渐渐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女帝也有了别的心思,傅正一日比一日忙碌起来,才十分不情愿地将瑞临交给了董伯娘。故此说来,伯娘与瑞临之间除去主仆情谊外更像是陪伴她长大的大姐姐,傅正才是真正把瑞临从一尺长的婴儿养成了半大小人儿的长辈。傅正一生不曾动过成亲的念头,对瑞临的感情说起来可能比女帝还要深些,对瑞临的女儿她同样疼惜,哪怕那孩子是个痴儿。那时为了让女儿死心,女帝已将董伯娘关了起来,唯有傅正敢顶着风头与女帝争辩,甚至从她手里抢过覃御的命,为此也破天荒挨过打,只不过都无人知晓罢了。
傅正第一眼见到覃御便猜出她是谁,白络瑜也等于默认了她的猜测,她心里翻腾许久,却不敢对女帝透出半丝消息,直到后来女帝自个儿在云台行宫发觉覃御身份,回来同她质问时,傅正还不敢承认,女帝瞪死她也没辙,过后便也不再提,只是傅正若再要去白家,她就没拦过。
女帝并无认回覃御的意思,傅正对此不是不失望,只是她太了解自己的主人,一则架不过温毓才是耗费十数年心血养大的孩子,不可能不考虑她的感受,二则那人太过骄傲,承认覃御等于承认她从前犯下大错,这个头她如何轻易肯低?如此一来,傅正难免又多疼覃御一些,可惜覃御对她的态度最多可算作客套,她的性子和身份又不允许她露出十分的热情,故而两人面见时气氛便不过尔尔,聪慧如尹慈,也以为这安人无非是个替女帝唱红脸的角色罢了。
听说女帝要见自己,覃御犹豫了一时没有立刻答应,傅正不催也不劝,屋里正安静,只听竹帘一响,竟是怀安进来了。
怀安今日穿得很素净,外面披了玄色披风,系带上两溜小小的银翅红斑蝶,左边衣襟靠下部位绣一只盘子大的蝶仙,蝶翅比人身大了数倍,美人的眉目红唇却清晰宛然,远远望去依旧精致不可复加;里头一件白地灰边落银蝶的斜襟广袖衫和一条深灰裙裤,腰里系四指阔的灰地白蝶腰带,一身清淡,只右手袖口刺了圈小指甲大的红色蔷薇;发梳朝天髻,斜插一支珊瑚珠簪,面敷薄粉唇点清脂,眼角唇边无一丝纹路,整个人看上去极其利落清新,望之不过二十许年纪,若非她天生贵重,神态间自有一股数十年养尊处优积淀的威仪,否则绝看不出“长辈”的身份。
她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进门便对屋里人摆手,笑道:“别忙了,我没那么多规矩。”尹慈却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方转身去端茶,傅正也立刻上前去服侍她宽衣,待将披风挂好后,回头见她已与覃御一道坐了,正说着:“是我不叫她们过来通传的,你家里人这样少,听说平日里连打扫也有个死板的规矩,没的叫我坏了章法惹人厌。”
惹人厌?惹谁厌?覃御肚子里笑笑,从尹慈手中接过茶盏奉过去。怀安似是渴了,喝了半盏才放下,又眯眼觑了覃御一会儿,方点头说:“果然是好了。前些日子我也来瞧过你几回,不信你问尹丫头。”
尹慈忙笑道:“倒不是有意瞒着阿御,实在是晚辈忙昏了头,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望公主恕罪。”
“我恕你什么罪?”怀安叹口气,拉着她也让坐了,抚着她的背说:“这些天,你辛苦了。”
尹慈低了头没吭声,怀安一笑,又转向覃御说:“你既好了,也念一念我来看你的心,我请你去我那儿做客,你赏不赏脸?”
覃御下意识看一眼傅正,颇怀疑这两人是商量好来的,想也没想便婉拒道:“公主之命原不敢辞,覃御亦不敢拿大,只是今日病才好,身子还不清爽,进宫怕冲撞了人,公主若不见怪,晚辈过几日再去请安可好?”一边心道过几天谁还在中京待着?管谁叫自己去立规矩呢!
不知怎么的,怀安被“晚辈”二字触动心肠,鼻腔里猛然一酸,忙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笑道:“也罢,你说的是,等大安了再出门才好。”笑罢径直起了身,看着傅正说:“走吧,我也几日没见陛下了,咱们一块儿回,说不得我还能去颐园堂蹭顿饭吃。”
她这一站太突然,傅正却一如既往的反应快,接口便笑:“陛下昨儿还说有几日没见您了,说不得今儿就要打发奴婢去请呢!”说着已过来搀扶,似乎忘了再追问覃御对于女帝要求陛见的回答。
怀安轻轻将她的手推开,笑道:“瞧您,哪里就不会走路了?”
傅正也不坚持,只转身取过披风给她披上。怀安穿戴妥当后回头看看覃御,伸手说:“过来送我。”
覃御没有犹豫,即刻上前挽了她的手臂,和尹慈一道送了出去。尹慈因夸怀安的衣裳好看,怀安笑道:“这还是两年前云想送来的,如今东方曼入了宫,处处讲究规制,哪里还有这么雅的衣服做?”
尹慈笑道:“我和阿御也念着云想呢,从前阿御有一阵儿非云想的衣裳不穿,如今她也学乖了。”
覃御知道丫头是要提东方曼的事,便低了脑袋作不好意思状,怀安看着她的侧脸,不觉轻叹一声,说:“到底是受委屈了。”
委屈?尹慈心中陡然生疑,只觉这话似有所指,却也不便表露出来,又道:“陛下年来鼓励女子兴业,我闲了还想着若东方先生没有入宫,倒是可以去和先生学一学制衣坊的门道。想当初我与阿御也是眼看着先生一点一点把云想做大,白撂着未免可惜了。”
怀安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可是信口胡说,岂有堂堂郡主真格儿去学什么做生意的?”
“倒也不是……”尹慈忙要解释,怀安却拍拍她的手臂,“善解人意”地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想挣钱,只是贪新鲜衣裳罢了!好丫头,你这话正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且等着吧,回去我便与陛下说说,还叫东方曼重操旧业去,横竖宫里有那么多积年懂规矩的能工巧匠在,陛下不缺她一个,可短了你我的衣裳岂非大事!”
尹慈脸上一红,又暗暗松一口气,很痛快地默认下了自己是个爱慕新衫之人的评价。
两人一直送到大门外,意外地竟在那里撞见正在下马的苏钦。苏钦也是一愣,旋即便对怀安行礼,怀安挑挑眉,似笑非笑道:“我知道如今你大了,也有了帅印,不是往日里求着要我教训的时候了,只是有句话还要说与你记着:往后若叫我听见你有对不住德阳的地方,那时咱们可讲不起什么身份情分的话。”
尹慈抿抿嘴唇低了头,苏钦倒是神色板正,拱手一礼:“多谢公主厚爱阿慈。”
见他上道,怀安也不再端着,刚刚还威严的面孔顿时如春风般和煦,转而问道:“苏相可是快回来了?难为他老人家辛苦这一趟。”
“老人家”?苏钦额角抽了抽,答说:“因收到家里传信说父亲回来了,所以晚辈才来接阿慈。”
他也说“晚辈”,倒是显得谦恭有礼,怀安更觉满意,回头看着傅正笑说:“相爷这也算是圆了一个念想。”
傅正一路都不出声,此时也只是垂了头做恭顺状,嘴角习惯性地上扬,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怀安素知她性情,亦不再说什么,转身登了车辇,又在车窗内叮嘱覃御一回,方才去了。
眼看车辇拐出胡同,覃御方对尹慈说:“阿慈且回去吧,明日后日空了再来也是一样。”
尹慈踌躇片刻,终究碍于新妇身份不好轻易失礼,也只有点了头,又问:“阿澈那里……”
“阿澈有身子的人,莫叫她跑来跑去了。”覃御很干脆地摇头,“且我如今没什么精神,等等再说吧。”
尹慈看得出她态度坚决,便没有坚持,直接和苏钦一道走了。
送走这两拨人,覃御回去站在湖边看着空寂寂的园林,心想怀安临走前说苏忌的“念想”不知是否与瑞临曾经也去平南督查过水患有关,想了一时,忽然觉着周遭安静得没意思,便又去想怀安的衣裳。怀安是穿了一身精美绝伦的蝴蝶不假,可那是怎样黯淡怎样单调的蝴蝶啊!原该多么华丽多么飘逸的衣裳,却生生只叫人看出了寂寞……
乱七八糟地将这些有的没的事想完,覃御又唤来一个嬷嬷问过,得知突荣与东方劫皆已不在家中借住之后,也没有多问,而是直接回屋换了衣服出门。
2、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