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包子(1/2)
1、
覃御本来不太清醒,给杨熙这举动闹得不得不清醒了些:“大公子?”
杨熙边走边解释:“我叫她们预备了热水,你先洗一洗,出来再吃饭吃药。”
因覃御出了一身汗,且一天没有吃喝浑身乏力,兼之脚伤未愈,还真是幸亏杨熙能帮她。东厢房门窗紧闭,里头竟还生了个小火炉,木桶里的热水热气腾腾,在别人看来会觉得热,覃御在发烧,却以为很舒服。
泡在水里时,孙婆子麻利而妥帖地服侍她漱了口净了面,还给她预备了清粥小菜和素包子,一概不用她多费半点心思。等她恢复些力气穿戴好出门,杨熙又将她抱了回去,她原想说不必,可一抬眼见那人脸上有两丝罕见的阴霾,便将话头缩了回去。
孙婆子端了药过来,看覃御毫不迟疑一口气就喝完了,那架势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心里不知怎的隐隐有点怜惜,笑道:“大夫说就是普通的伤风,您只管好生保养着,歇两日就好了。”覃御谢过她,又问杨熙是否吃了饭,那人本在看她,闻言却别过视线,迟了一迟方又转回眼珠,问:“你闷不闷?我看时放很想来瞧瞧你。”覃御笑道:“现下好多了,若他们愿意,两个都叫进来吧,昨儿的书还没问呢。”杨熙点点头,抬脚出去了。
不一会儿,时放果然带着时妍进来,时妍一进门便扑到覃御榻前,从胸前的荷包里拿出一颗糖球来塞在她手心,也不说话,只是看她。覃御看看那粒糖球,笑道:“妍儿乖,多谢你,我长大了,不用吃这个,还是你收着吧。”时妍却拼命摇头,抱着她的手直往她嘴边送。她无奈只得将糖含了,又揉了揉时妍的头发,方对卢氏道:“带她去玩吧,我病着,别过给了她。”等卢氏把时妍带走,覃御才叫时放把昨天讲的书复习了一遍,见无甚错漏,便道:“你资质不错,阿慈没看错人。我今儿没心思,不愿教你认字,你去捡几根柴火掰成筷子那么长,我教你算术。”时放自来好学,闻言却犹豫着不动,覃御问他缘故,他才低声说:“阿嬷说,我爹说过算账是商人才学的,我家是读书人家,不学这个。”时放的父亲曾经考取过秀才,这事覃御也知道,便道:“那么便在你吧,既不学,便去陪妹妹玩,帮母亲做点事,我要歇着了。”
时放走后,覃御朦朦胧胧的打了会儿瞌睡,忽听得外头有动静,睁眼看到卢氏正坐在灯下缝衣裳,看着像是给她的**,便唤了一声。卢氏抬头见她醒了,忙放下活计过来问她有什么吩咐,她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您已缝起了?”卢氏忙说还差半只袖子,这就弄完,覃御摇头说:“您一天里活儿多,不比我坐着没事,不必这样紧赶着,我不急着穿。”卢氏半垂着头低低哎了一声,似有欲言又止之色,覃御问她有什么话,她拿手攥着裙子纠结许久,方才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覃御说:“公子……能不能……能不能帮阿放在林老爷跟前求个差事?”
覃御微微诧异,问:“他年纪小,在林家只能做扫地跑腿的小厮,你舍得?”卢氏慌得连忙摇头,跪下解释说:“不是帮佣,是……是帮工。”“帮工?”“对,我是想……让阿放在林家的铺子里打打杂学学帐,往后也多一项傍身的本事。”
这话……覃御想了想,说:“您先起来。”卢氏不敢迟疑,立刻站了起来,神态愈发局促,却也不再分辩。覃御便问:“方才我要教时放学算术,您知道了?”卢氏很快点头。覃御不觉好奇:“那孩子说他祖母不允许他做这事,怎么您不认可么?”卢氏脚下的地面湿了几点,她的声音也很轻:“婆母的话自然有道理,只是……只是我总觉着,念书也……也不耽误算账。早先慈姑娘也夸过阿放聪明,阿放一定能都学好。”覃御笑道:“不是说他能不能学好,而是该不该学。您和令尊长都是一片爱子之心,这个并无分别,老人家怕的是自降身份,这担忧也不无道理。”
“那公子以为呢?”卢氏忽然抬起头盯着覃御,略略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覃御不以为意,也看着她答道:“府上只有孤儿寡母,供读书人不易,而且,我也担心为了供他会委屈时妍。再则男子的教养不比女子,女子以贞静为主原是本分,男子往后要出去闯荡,一味埋在书本里并不好,做官也要讲究人情历练世俗百态,多知道、经历些没坏处。再退一万步,便是做官不成,学点实用的本事也能养家。您的夫君已有秀才功名,依我说,时放只要能中举就够了,这个本事他还是有的,且也用不着天天背书。”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卢氏下意识看她一眼,她方接着说:“再有一件,不管学不学,我看你家和林家攀上关系没有坏处。他家经商有道,又现有个进士,人又不很坏,你们还是邻居,换了是我,早已想法子去接近了。”
听她说完,卢氏沉默了许多时,方郑重跪下,俯身道:“公子身份尊贵,能替阿放想得如此周到,我替他多谢您了!”
覃御没多说什么,卢氏也没再扰她,给她倒了花茶后,便回去继续缝衣裳去了。
2、
接下来两天覃御几乎都在卧床,有一晚她半夜被一个闷闷的声音惊醒,睁眼问是谁,杨熙在门外说是他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她不知他在外头,忙请他只管去休息,杨熙当时应了一声,听脚步声是走了,覃御方翻身继续睡觉,睡得很踏实。
等她的伤风痊愈,脚也差不多可以落地了,问杨熙打算什么时候上路,他看看她的脚,说:“原该等你好全了的,只是怕耽搁久了寻不到邹一方的下落,只好委屈你,明日上路可好?”覃御心道要早知你是这么想的,我还不如多病两天呢,可她又没头疼脑热又没再崴了左脚,实在没借口,只得应了他。
林姜氏早便让孙婆子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听说定了日子后,也捎信来说想要一路走,覃御不置可否,杨熙说跟着他们比较容易找到邹一方,她也没反对。孙婆子说要来照顾她,她同样没反对。车子将将要走动,时婆子忽然跪在车旁磕了个头,说:“老婆子的儿子虽说是个秀才,可公子是能当状元的人,我都听公子的!”
杨熙听见动静回头看了那老人一眼,又往覃御车上那竹帘后扫了一扫,却没听见里头小姑娘开口,也就一笑,吩咐出发。
孙婆子这几日被林姜氏烦得无可奈何,趁着此时覃御病好心情平顺,她咬咬牙硬着头皮问这人是否自中京来,覃御不答反问:“前几日我吃着您做的包子好,很像家里一位伯娘的手艺,她的手艺是从宫里学来的,不知您呢?”
这话过于犀利,孙婆子没防备,心里不觉一跳,忙笑道:“姑娘夸奖了,奴婢的手法如何敢与府上相比?”
“要说完全相同倒也不至于。”覃御笑了笑,孙婆子心下稍安,却听那人又道:“我家伯娘的包子是以莼菜汤拌的馅儿,您的包子里没有莼菜,却有股竹荪的味道,想是用的竹荪汤,除此外二十三样材料几乎就没差别了。”
孙婆子立刻弯下腰,低着头没出声。
覃御轻轻摆了摆手:“您起来吧。宫里年年放出来的人不少,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我这不就同您说了伯娘么?林夫人和我都是运道好,得了你们在家里服侍,比旁人都周到妥帖。”
孙婆子一半信她一半却又疑惑,慢慢抬起头跪坐在一旁,再不敢轻易开口了。覃御也不找她闲话。
待到了彭城驿站住下,孙婆子忙完覃御这边的茶水坐卧安排之后,借口去林姜氏那里借东西过去了一趟,林姜氏一见她便问有无打听出什么,孙婆子低声说:“姑娘家里的确是有在宫中服侍过的嬷嬷,除此外,奴婢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林姜氏被这句话闹得好奇心更甚,催着她再多试试,孙婆子默了半日方苦笑道:“夫人,这是个聪明人,请恕奴婢愚钝。”她说着深深拜了下去,林姜氏一呆,迟了迟只好亲手将她扶起,叹道:“我知道了。怨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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