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看重（1/2）

1、

“你不明白。”覃御俯身将猞猁放在廊上，又站起来背对沈慕走了两步，转眼看着院中那一盆一盆的玫瑰说：“我说过我不适合成亲。”

“不适合？”沈慕依旧坐在原地，神色未见得失望，也并不激动，只问：“为什么不适合？”

覃御默了一时，方扭头看向他，反问道：“你为什么想成亲？”

“不是‘想成亲’，”沈慕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一直想的都是要‘和你成亲’，重要的不是成亲，是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不管出什么事。”

覃御料不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怔忪良久，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

“阿御？”

她朝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下意识叫了声：“先生。”声音轻到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

沈慕起身欲拜，白络瑜却开口制止了他：“不必，我早说过不是你的先生了，常礼即可。”

“先生？”覃御以为他要与沈慕断绝师徒关系，脸色微变，沈慕忙道：“先生这是要我独当一面的意思，并无他意。”

他虽解释了，覃御却还是看白络瑜，那人笑了；“你是不信他还是不信我？”说着往旁边抬了抬手，唤道：“阿慈，陪她去歇着，明儿要早起。”

尹慈应声来带走了覃御，白络瑜看着两人进了门，方说：“沈之敬可以杀了。”

“杀了？”沈慕错愕，“不用审？不用押送中京？”

“没有什么好审的，审了他也不会说。账簿你已经拿到了，从犯也已控制，送到中京无非是让他死得更难看，这个面子我还可以给沈家留一线。”白络瑜轻轻叩了叩栏杆，低声道：“开皇可以恨沈家人，可你毕竟姓沈。”

沈慕默然，低头朝他拱手一拜。

松木地板上的花窗影子暗了下去，白络瑜收回视线，顺着长廊慢慢往书房的方向走，一边问：“罗长天有没有消息？”

沈慕回答时颇有些惭愧：“尚无。”

白络瑜倒也没怪他，默默走出良久，将过穿堂时方再度开口：“不是我不想将阿御交给你，这事你要去问季平，何况……你并不知道……你……”

一句话三次停顿还说不完整，这在他而言是绝无仅有之事，沈慕却半点没有意识到，而是抢上两步对他双膝跪下，低声说：“先生照顾了她十年，阿慕替姑姑多谢您，往后的日子我想陪她一起过，不管生老病死，不管……”

“起来！”白络瑜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

沈慕心里剧震，不得不应声而起。

白络瑜发完火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懊恼片刻，旋即只觉烦躁，冷冷道：“去叫文隽在书房给你搭张铺，住几日都随你，无需问我。”说完便回身往来路去了。

沈慕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大热的天，却只觉手指尖在慢慢变凉。

“你怨他？”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沈慕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转头看时，却真的见到一人立于庭中月光之下，面目清冷如雪。

2、

苏忌先对着黑漆漆的过堂说道：“去同他打声招呼声，他方才心烦意乱，当是不知道我来了。”

黑暗中有人低低应了一声，似乎是文隽。

苏忌这才又转回来，看着沈慕问：“毓儿还好么？”

“回苏相，她很好。”沈慕走下台阶，微微躬身答道：“比去年又长高了约一寸。”

苏忌明显怔了怔，跟着往南边看了一眼，轻声说：“是么？那倒是像我。”

沈慕无话可应。

安静片刻，苏忌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白络瑜这个人，本性最自私小气，他养了毓儿许多年，早已将这孩子看作自己的私产，譬如一件衣服一只扳指，要他轻易放手，谁也办不到。除非他自己腻了。”

沈慕没料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一半震惊又一半担忧，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忌却不见有多沉重，神色一如平常。“但我如今也找不到让毓儿离开他的理由。说到成亲，十七八岁不算早，但也不算晚，杳儿嫁我时足岁二十，我并不以为迟了。且我要娶杳儿，并非为了照顾她。若论照顾，对于毓儿来说没有人能比白络瑜更胜任，你的心意我心领，但并不看重。”

若说方才沈慕面对白络瑜时是心有不甘，此刻却是觉出了真正的恐慌，情急之下声音也提高了许多：“阿慕愚钝，求姑父明示！”

面对他的激动，苏忌无动于衷：“我并无可明示你的，你自己的路，该自己想好了再走。”

他话音刚落，便有微微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季平？”

苏忌对沈慕略一点头，转脚朝白络瑜迎了过去。

3、

当苏忌一个人走下马车来到苏意家门前时，那几个门子硬是半日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拦他，就那么看着他直接走了进去。一直等他走到正房外，都无人想起去询问或是通报，还是苏意自己一抬头发现了他，惊得立刻丢下正在闲话的一屋子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和他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