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作死（1/2）

1、

苏钦听了杨熙的话之后相当惊讶，但倒也没什么情绪，摊开地图就思索了起来。杨熙陪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荀卿会讲西漠话么？”苏钦摇摇头，回头看了他一眼。杨熙便道：“我从前学过一些，如今倒还没有忘记，大约可以糊弄人。”

“大哥的意思是？”

“我想扮作西漠人的模样先去打探打探。”杨熙说着拿手摸了摸下巴，笑道：“我生得虽不如突荣好，打扮起来却也省事。”

苏钦沉思片刻，摇头说：“这是相爷交给我的事，不好劳烦大哥出手；再者你近来尚未复原，我也并不放心；何况你和突荣之间原本便有罅隙，我更不能冒这个险。”顿了顿，他又道：“大哥是送国书来的，我想和突荣约在小洲签章。”

杨熙微微挑眉，笑道：“这也是个理由。若他不肯呢？”

“他若不肯，在寂城讨生活的西漠人我便会请他们另谋高就了。”苏钦说着便去写了封便笺，唤姜泯进来交给了他，吩咐即刻找人送往小洲。

姜泯走后，杨熙方问：“你看此人如何？”

苏钦笑笑，说：“大哥自然不会看走眼，只是可惜了他的身份。帝国有定规，身世清白之人方可为官，故而我并不会对他委以重任，免得助长了他的念头，还望大哥见谅。”

杨熙笑道：“我正要提醒你这个，既是你明白，自然最好不过。你放心，我会同他聊一聊，绝不会让你为难。”

苏钦刚要开口，外头忽有人急匆匆奔过院子，在门口回说：“禀将军，火烧雪跑了！”

“跑了？”苏钦一惊站起，“怎么回事？”

门口那将官有点气急败坏，哭丧着脸说：“属下方才去遛马，它忽然就挣开缰绳跑了，直奔着西边去的。将军您也知道它有多快，咱们实在是追它不上啊！”

苏钦的眼神已沉了下来，杨熙忙问：“是朝着流沙方向去的吗？”

“那倒没有！”那将官忙摇头，解释说：“属下跟了它老远，它是朝胡杨林那边过去的，那儿有西漠人守着，属下过不去，只好回来禀报将军。”

杨熙更觉这事蹊跷，便同苏钦说；“左右无事，不若一同去瞧瞧？”

两人出城时恰好迎面遇上姜泯，姜泯刚要回说已将信交了出去，杨熙先问他有无见到火烧雪，他一脸茫然，得知缘故后便跟着他们后面一同往胡杨林方向奔去，一边说：“西漠人好巫，火烧雪莫不是被巫术控制了？”

杨熙亲眼见过上官净的幻术，对于巫蛊一类并未全盘否认，他也知道西漠人信奉古阿大神，行事的确有诡异之处，故而并未将这个可能性排除在外，苏钦对此不置可否，也并未说什么。一队人远远到胡杨林外转了一圈，都未发现火烧雪的踪迹，又因天色渐暗，只能先行返城，路上杨熙转弯去了趟白络瑜暂居的小院儿，却发现那里已空无一人，只得怅然而返，心里反复在想：覃御和突荣究竟是怎样认识的？突荣绝顶骄傲之人竟也肯认覃御为先生，而白络瑜对他掳走覃御之事也未见十分发怒，怎么都是如此违背他们本性的反应？

2、

三年前覃御和尹慈到达西漠时正赶上连绵十数日的风雪天气，因大雪阻断了所有前行的路径，她们不得不在寂城外一片帝国人的聚居区住下了。两个小姑娘从未见过此等严寒暴雪，勉强熬了一个来月之后，除夕那一日尹慈终于忍不住抱怨：“阿御你骗我，西漠这地方这样荒凉，哪里有钱可赚？！”

覃御对她的怨言充耳不闻，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翻出几支爆竹，笑道：“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快点上！”

尹慈不情不愿地燃了香点了爆竹，却反而更心酸了，嘟哝说：“今儿可是年夜啊！”

“所以我这不是做了饭吗？”覃御笑嘻嘻地将丫头拉进屋去，端了杯酒递到她面前，笑道：“阿慈，今儿是辞旧迎新的时刻，愿你越长越美丽、找个好夫君！”

尹慈瞪她一眼，一边接了酒杯一口喝干，又倒了杯酒递给她，说：“我要嫁也是等你先出了门！”

覃御也将酒一口饮干，笑道：“承你吉言，咱们最好一块儿嫁了，省得留在家里生先生的气！”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暂且都忘了自己这是身在异乡，也忘了外头那恐怖的暴风雪，你来我往边喝酒边说了许多胡话，到最后均人事不知，东倒西歪地胡乱在炕上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早，覃御起身看外头暴雪已停，便穿了斗篷，换了皮衣皮鞋，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预备去扫雪。那门刚打开一条缝，她便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慑得后退一步，险些怀疑自己的鼻子都给冻掉了。

回去裹好围巾，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出来料理这半人高的积雪。花了好大功夫好容易铲出一条路，她又拖出梯子来搭在屋檐上，刚爬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小少爷，你雇我扫雪成吗？”

覃御听到的是标准的帝国官话，还以为是附近某个帝国人，谁知转头却看到一个只裹着一件破斗篷的胡子拉碴的西漠人，不觉诧异，便在梯子上问了他的名字，对方说自己叫札合台，家在安西，原想去中京找活儿干，却被雪阻住了，身上没钱，所以想做活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