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马会（三）（2/2）

赛场上的少年们各自休息，鞠楼上的女眷们也各归座位，嬷嬷迅速在怀安的座位前抬过一道屏风挡住众人视线，怀安从那螺髻侍女手中接过一粒补药，看着为自己斟茶的尹慈问：“你这丫头，我还当你这会儿该同我讨情了呢！不是听说那萧格格和你挺熟的么？”

尹慈将一盏茶稳妥地放在了她面前，轻声说：“您若不同意，格格今日是怎么也来不得的。”

怀安挑眉，似嗔非嗔地瞅她一眼，道：“还真是个机灵鬼儿。去吧，方家那两个只怕已吓傻了，还有那个姓萧的小姑娘，你要瞧就都瞧瞧去。”

尹慈对她行了礼，后退几步，方转身转头走了。一旁的苏仪忍不住叹道：“我真是喜欢阿慈，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聪明知礼的女子？她还那么有见识，去过的地方我想都想不到。”

怀安一笑，将手里的药就着茶一口饮毕，方挑起嘴角，低声说：“你见了她便如是，若见了覃御，又不知该如何了。”

苏仪见过覃御两回，闻言回思片刻，摇头说：“可惜没有机会与覃姑娘深交。”

怀安放下茶盏，忽然对一旁吩咐道：“今儿投球最多的那个人是叫方卢不是？把他给我换下来。再给那姓萧的丫头送两样菜去，就打发他们回去吧，不够烦心的！”

3、

鞠楼里发生的事并未逃过温毓的耳朵，她听过回报后，将屋里所有人遣出，独留下卫央在身边，笑道：“倒是我耽误你了，一会儿就过去看看热闹吧，我也没什么大碍。”卫央忙说前头人多口杂怪没意思的，宁可留下来陪她，她便也没坚持。卫央看看她的脸色，又往外看了一眼，方低声说：“正要和你说，叶十一娘果然已经开馆授徒，她放出来的邵家秘技竟不似作伪，整个中京的香料铺子都轰动了。”

温毓微微睁大眼睛，显然十分吃惊，“她真舍得？”

卫央神色复杂，只点了点头，温毓蹙眉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开馆授徒？亏她想得到！这究竟是谁给她出的主意？”

卫央想起那日夜间的蒙面人，浑身不由打了个哆嗦，脑袋更低了下去。

温毓没有思索太久，很快又问：“淳于氏果然去找慕哥哥了？”

“说是去了。”卫央巴不得换话题，忙笑道：“还能有什么结果？秦伽罗这份任性愚蠢也算是中京独一份了。”

温毓却没笑，淡淡道：“她再不济，淳于氏都肯为她做任何事，你在这世上可找得到这样一个人么？”

卫央语塞，默想一回，竟觉出了丝丝的悲凉。

“睡着了么？怎么静悄悄的？”门口传来轻柔的声音。

卫央与温毓对视一眼，忙收拾好神情，起身迎了过去，笑道：“沁姐姐怎么来了？”

杨沁抱着手炉进来，笑道：“听说阿毓跌了马，我能不来瞧一瞧么？她可别怪我来迟了就好。”

温毓在内室笑着回应道：“可不是我正和卫儿埋怨你呢么？你倒会赶时候！”

杨沁进来问了问她情形，得知并无要紧，方问：“你从前最是个谨慎的，骑术在中京又可谓首屈一指，怎么偏在今儿马失前蹄了？”

温毓不以为意地说：“常在河边走，这鞋子总要湿一湿。也或许是我今儿命里犯冲。”

说笑一回，杨沁又把方才鞠楼的一幕与温毓说了，温毓笑道：“可见选朋友这事最得慎重，沁儿还在这里与我厮混什么？也只有覃姑娘那样的朋友，才能把一个犯了株连之罪的女孩儿送到马会上了。”

杨沁不悦地往她手面上一拍，起身说：“我得回去了，不然回去又要听母亲一场数落，你好生歇着，完了我再来瞧你。”说完向外走了两步，忽又回转过来，从荷包里取出一物，道：“险些忘了，还有一事要请你帮忙。你瞧这个，宫里可有能工巧匠修补么？”

温毓往她手里看了一看，见是个三四寸长的小簪子，簪头断了两片水晶花瓣，便问：“东西是好东西，你的么？”

杨沁嗨了一声，蹙眉道：“哪里是我的？大哥说是覃御的。我就不懂了，既是在白家捡的，就该交给白家人，怎么反而自己带回家里来了？”

温毓微微一怔，伸手将簪子拿过去仔细看看，半日方道：“大人也是谨慎起见，白相家的人未必就个个信得过，覃姑娘的贴身之物岂可随意经手他人？”

杨沁并非不懂这个，却还是不满：“那也不该把这活儿丢给我！”其实这并不是杨熙主动给她的，是她今日检查杨熙的荷包时自己发现了，还以为又是淳于西里在搞鬼，不想却得知是覃御的，原想不理会，杨熙却顺手拜托了她，她又不好拒绝。

温毓笑道：“得了，你既问了我，就交给我就是。快回去吧，别叫夫人等急了，倒是我的罪过。”

杨沁走后，卫央走近来瞥了那簪子一眼，试探着说：“御宝坊的老佟手最巧，再不然匠坊也有两个好手，不然我拿去问问？”

温毓捏着那簪子转了几转，指间忽然一松，簪子立刻跌落地面，瞬间又摔碎了两片水晶花瓣。卫央没忍住惊叫一声，温毓却道：“凭它修得再好，也终究是坏过的东西，如何配给覃姑娘使？去叫人原样再打一个就是了。”

卫央低声应下，蹲下身子捡起了那个残破的珠簪，继而便一直陪着温毓沉默。屋里安静良久，外头忽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与争吵声，温毓听出秦伽罗的声线，不由蹙蹙眉，道：“请她进来吧，总是吵吵闹闹的，也不成个体统。”

不等卫央出去，秦伽罗已在外头叫了起来：“蠢奴才，连我也敢拦，难道温凝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温毓一愣，视线不由自主地盯上了门帘，秦伽罗进来时对上她略带疑惑的眼神，心内立刻一阵狂喜，却又故意将这股情绪强行按捺下去，冷冷道：“怎么？父母亲自给取的名字，温凝公主竟忘记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