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怕什么（1/2）

1、

苏忌之美，以覃御来看，是超越语言描述的。她私下里问过苏铭，想知道以他文笔是否可能将他父亲的风华描述一二，苏铭连连摇头，仿佛和她提起这个话题就算是亵渎了那人似的。别说苏铭，就连白络瑜，覃御觉得他对苏忌应该也是有一点点嫉妒。白络瑜乃是凭空出现在帝国的一道闪电，人家对他敬畏者极其敬畏，大不以为然者却也大不以为然，而苏忌自幼得享无数赞誉，覃御有意往市井去打听过他的名声，就没听见过一个说他不好的。突荣背地里和她说过，在中京不少老人眼里，甚至将苏忌看作中京之宝，此人的家世、相貌、才华、成长轨迹等等无一不华丽炫目，拿出去对“外人”“外邦”做门面再合适不过，也是一种盛世太平的代表的意思。

然而对于覃御来说，苏忌虽则美得惊天地泣鬼神，此时看他和白络瑜站在一起，她还是更愿意多看白络瑜一眼。倒不是说白络瑜生得更好，而是……应该是她更习惯白络瑜这种相貌和气度。

当然，此刻最要紧的并不是比美——要紧的是她刚刚在他面前喊出“东席堂”三个字该怎么收场。

白络瑜眼神闪烁了闪烁，表情险些不知该怎么摆，尹慈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僵立在那里，还是突荣顺手一拉覃御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心中虽万千尴尬，面上却平平常常又恭恭敬敬地低头唤了声苏相。

苏忌并没回应，目光将她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只不开口，气氛一时诡异至极，白络瑜正要解释，苏忌忽然丢了一句：“你跟我来。”说完转身便走。白络瑜忙偷偷对覃御摆摆手，示意她只管出门，这才回身去追苏忌去了。

覃御略松一口气，回头小声和尹慈说：“今儿就不带你去了，回来再说。”一边招呼着突荣一溜烟跑了。尹慈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回头看看湖边那两个远远的背影，神色犹自怔忪，眼神不知为何越来越不明朗了。

2、

白络瑜一路提心吊胆的，苏忌却只和他说公事，说了半日，他也就将警惕心暂且搁在一旁，两个人把整个帝国的朝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讨论了个遍，末了苏忌笑了笑，说：“你今儿话多。”

白络瑜也笑：“那也只是和你罢了。”

苏忌微微扬起嘴角，漫不经心地问：“那个覃御，听说是你捡来的？”

他话题转得太快，白络瑜一下没兜住，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立刻暗暗叫苦，笑道：“季平怎么问起阿御来？你是想说她方才说要去东席堂么？那倒没什么，她是去见姬无——姬萍的。你还记不记得她？东席堂的姬秀是她弟弟，她现下正住在那儿。”

苏忌嗯了一声，并没有按照他的思路接下去问什么姬萍姬无光，而是问：“在哪儿捡的？”

白络瑜愈发为难，小心翼翼地说：“季平从前不爱管人家的闲事。”

苏忌淡淡道：“你连人捡也捡了养也养了，我问一声又如何？在哪儿捡的？”

白络瑜给噎得险些吐血，只好讪讪一笑，低声说：“在城外。”

“城外何处？”

“……伾山附近吧……”

“哪一天捡的呢？”

“记不清了……”

苏忌看着白络瑜，似笑非笑道：“记不清了？”

白络瑜心念急转，尚未有回话，苏忌忽然说：“好，你既不愿说，我不问就是。”

白络瑜愣了一下，总觉得不敢掉以轻心，果然苏忌接着问了个让他魂飞魄散的问题：“既是捡来的，只怕你也不知她的生辰，但我看你这样看重她，绝不会不替她庆生，那是哪一天？”

苏忌的两只眼睛看定了他，目光极度平静，语气也是平常，说出来的话却让白络瑜脚底有些发凉。“你替她过了这么些年生日，知道她是哪一天生辰的人非止一二，白圭，你现下要封口可还来得及？”

白络瑜移开视线，笑笑道：“封口？季平在说笑么？”

苏忌同样不再看他，只管注视一片冰冻的湖面，只有极轻的声音顺着风缓缓飘至白络瑜耳边：“白圭，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吧？”

白络瑜半日无语。

苏忌长袖一拂，白络瑜只觉面上微凉，回首时见那人已不在视线之内，心下终于一片怅惘，在当地立了许久没有动弹。

“先生！”

犹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白络瑜闭了闭眼睛，回头问：“阿慈怎么了？”

尹慈面色颇为凝重，匆匆走来说：“先生，苏相方才来找我问了几句话。”

白络瑜心跳骤停，下意识问：“他问你什么？”——他能料到苏忌会去问，但没有料到他会一点时间也不浪费，竟如此心急。这可不像苏忌。

尹慈见白络瑜眼神有异，心里更觉不好了，迟迟疑疑地说：“苏相……他问我阿御的生辰。”

这问题倒是在意料之中，白络瑜便没那么惊讶，只苦笑一声：“阿慈想来没有撒谎吧？”

尹慈抿了抿嘴唇，微微垂下头去，轻声道：“先生，那……是苏相啊……”天知道当苏忌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有多震惊，一直到苏忌离开，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哪里还分得出精神说假话！

白络瑜自然不会怪罪丫头，只是忽然想到什么，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眨眼间人已不知往何处去了。

3、

去东席堂的路上，覃御问突荣是如何得知姬无光的，突荣默了默，说：“其实她单名一个萍字，‘无光’想来是白络瑜叫的，外人岂会这样称呼一个盲人？”

覃御真没想到这一茬，细思果然有道理，忍不住埋怨白络瑜：“这人也太不羁了，这种话便是当做玩笑也不好叫出来啊！我还当是那姬师姐自己叫的呢。”

突荣笑道：“你岂会疑他？倒也怪不得你。姬萍从前并不住在东席堂，所以我不知道，昨日偶然过去，才听说她住进去了，故而见了一面。我并没有同她说起你来，不过听白络瑜的意思，若提起司空律的名字，她当是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覃御也笑：“拒了也没什么，我求她就是了。”

突荣颇觉意外：“你肯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