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季平(1/2)
1、
“闪开!快闪开!”
御马街上突兀地出现了一辆黑漆朱轮双驾马车,两个衣着鲜亮的车夫打着响鞭赶散人群,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闪避,偏东席堂巷口处还站着一人向巷子里探望,似乎浑然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闲杂人等速速退开!”驾车人再甩了一鞭,疾言厉色地喝了一声。
巷口那人未见动弹,车里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住手!停车!快停车!”车夫不明所以,慌忙拽住缰绳,拼力将车子停了下来。有个人从车里跳下,因跳得急,脚步在地上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
此人大约四十左右年纪,身量高而瘦,穿一身茄紫色锦鸡补官服,发束银冠,相貌堂堂,通身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派,一望而知是个大人物。周围的人群言语声不自觉的小了许多,眼看着他快步走向巷口,在那白衣人身前五步远外拱手低头,恭恭敬敬地说:“见过相爷!”
单看外表,他的年纪足有白络瑜的两倍,气势更是盖过那人五倍,故而这一拜着实令人吃惊,众人的目光充满疑惑,后面那年轻的车夫也怔了,不防被另一个稍年长些的车夫一把拽下车,按在地上一道跪下,还是没反应过来。
恰好这时苏铭领着覃御从巷子里头出来,先对白络瑜单膝跪了一跪,起身又对旁边那人客客气气一躬身,方道:“小侄冲动,方才错手打了三将军一拳,还请二伯父见谅。”
对方非但毫不怪罪,反而笑道:“那人素无脸皮,二公子教训的是!”说着,他再次对白络瑜拱了拱手,低头说:“只怕他污了相爷的眼,还请相爷先行,下官这便去绑了那无用的东西回去!”
白络瑜挽了覃御的手,一边走一边对苏铭说:“回去替我同你父亲问候一声,晚间再往我那里去一趟。”
苏铭忙低头应下,待那两人去得远了,方同那男子招呼一声,各自告辞而去。
走出一段,覃御便迫不及待地问:“那个人是谁?”
“他姓秦,是女帝的嫡亲侄儿。”白络瑜说着又笑:“苏铭方才打的那个也是,那是老三,这是老二。”
既是女帝的嫡亲侄儿,那在中京该是很重要的人物,这样的人物论地位辈分都超出苏铭许多,却也对苏铭客客气气的,可见苏忌从前该是何等的存在。覃御感慨一番,又悄悄问:“先生,苏铭怎么来东席堂?他有朋友在这儿么?”
白络瑜扑哧一声笑了:“你还不懂?”
“真的啊……”覃御目瞪口呆。
白络瑜叹道:“他不成亲就是因为不愿辜负人家女儿,所以才光明正大到这儿来。可惜人都不懂他的好处,反骂他荒唐。不过还好季平并不管他。”
“季平?”
“嗯?啊,是苏忌的表字。”
听到这个名字,覃御忽然起了个念头,拉着白络瑜问:“先生,你与他从前是左右相,那人家是认为你胜过他,还是他胜过你?”
白络瑜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低声说:“没有这样比的。阿御,我与季平各有擅长,他会的我不会,我会的他也插不进手,就是这样。”
“那么他更擅长什么?”覃御少见白络瑜夸人,印象里这更是他第一次承认有不如人的地方。
白络瑜也不吊她的胃口:“季平是个绝佳的统筹官,不论多复杂的局面,他都能了然每一个细节和程序,是太平世界里最好的枢纽,朝事离了他,只怕要垮掉一半。而我,我善于发现异动,收拾残局。”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问:“阿御,有一个领域是我做来十分得心应手而季平不大进入的,你猜是什么?”
覃御低头想了一会儿,抬眼说:“兵事,是不是?”
白络瑜揉了揉她的耳朵,笑道:“对,就是兵事。说起这个,我得和你澄清一件事——人常说商场如战场,但经商与行军布阵其实是决然不同的两回事。对于普通商人来说,商场的确也有许多变数,而对季平来说,经营帝国的商事易如反掌,因为他手里掌握全国最重要的资源,又有通观全局之便,可以说,帝国的所有商户的兴衰命运,老天占五成,商户自个儿占一成,剩下的四成则要看季平的高兴。这里有我非常赞赏季平的一点,阿御再猜一猜是什么?”
覃御一时没什么思路,白络瑜解释说:“阿御,涉及商事,季平最可称赞的是他的清廉。”
2、
“清廉?”
“是。”白络瑜微微眯眼,神色间全是感慨,“民部里的商院掌管全国商事,它所涉及到的规模比农桑大多了,拿我们平日里不得不穿的布匹来说,它的供应一旦被人为操控,里头的油水可不止百万,你想一想,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这种诱惑?季平不仅能扛得住,而且他从未将这当回事。阿御,他或许并不以为自己有什么济世安民的情怀,帝国的人也未必会感念于他,但他这样的才能和心性却当真极其值得敬佩,他这样的人,上下五百年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金秋十月,中京路边的银杏树长得极好,下午的阳光也不刺眼,映在身上暖洋洋的。白络瑜最喜欢的便是这时节,而此时他更喜欢的是这个小人儿也陪着他,他有一种少见的欢喜,话也说得多了起来。
“只可惜,季平于这一项上的才能很少有人看得透,因为他同时掌管帝国吏治,朝中大小官员怕他大都怕在那里。”
覃御低头想了一会儿,白络瑜看一看她,轻声问:“你想见他么?”
“嗯。”覃御老老实实地点头,又问:“他会再出仕吗?”
白络瑜看着街上攒动的人潮,安静而平稳地说:“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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