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打架还是挨打（1/2）

1、

温毓生得极美，温敏是她的胞兄，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这兄妹俩完全是不同类型的美。温毓美得很精致，温敏则美得很有特点，单眼皮高鼻梁白皮肤，不爱笑，很容易叫人和他保持距离，大约就属于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一类。

这个人见了沈慕从来没有好脸色，沈慕已经习惯了，并不和他计较，先招呼一声：“阿敏来了？”

温敏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从眼角里瞥着他说：“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你。”

沈慕有一刹那火气升腾的很猛。但也仅仅是那一刹那，温敏甚至没有看出来，他就已经平平静静地笑道：“祖母叫我来瞧瞧阿毓。”

这话的意思有两个：一是他虽然是承德帝君的儿子，却是在华越太妃膝下长大的，这种情分到现在也没有断；二来他不是主动来看温毓的。

沈慕向来觉得这种糊涂人就适合连压带哄，根本没必要真和他讲究什么口舌上的输赢。

果然温敏脸色微变，哼了一声就大步走了，没再说什么。

沈慕若无其事地走到正殿外，正好听到里头温毓在吩咐人：“快请慕哥哥进来！”

温毓看起来真的消瘦了许多，眉宇间气色也不好，但在看到沈慕时的欢喜却是发自内心的。大家一起长了这么多年，沈慕对温毓也算是关心成了种习惯，忙快步上前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她躺好，又问一旁的侍儿明嘉几个问题，大略了解了温毓的病情。

温毓从小的贴身大丫头一直是卫央，卫央三年前由太妃提议翻身做了郡主，明嘉便从颐园堂来到了毓成宫侍奉温毓。明嘉今年二十三岁，在宫里当差已有十年光景，性子沉稳，识人断言几乎从不出舛错，沈慕知道这是个妥当人，问了几句知道温毓已无大碍，便对温毓说：“宫里的事有傅嬷嬷，你且先用心养两天，不然心思过重不宜养病，后头耽误的更多。”

他说的应该是登基大典。在这个大典上，温毓有很重要的角色，别人可替不得她。她也未必希望自己被替代。

温毓知道他说得有理，咳嗽一声，笑容有点虚弱：“我知道，慕哥哥别担心。”

沈慕知道她是个有成算的人，所以也没有再劝，正要再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到了正殿外就戛然而止，随即响起两个低微的交谈声，但并没有人进来。沈慕声色不动，改口再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起身要走，温毓却拉住他的袖子，对明嘉说：“去把外头的人叫进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们连慕哥哥也要回避了？”

她脸色很冷，还夹杂着一点恼怒，沈慕也就站在那里没动。

明嘉出去果然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内相进来，那人先对沈慕见了礼，似乎还有些犹豫，温毓眼神一凛，冷冷道：“说！”

那小内相吓得趴在地上，抖抖索索的说：“回公主，侯爷在外头跟人打起来了……”

小家伙到底是在宫里混了几年又能混到毓成宫的，很知道有些话该怎么说。比如他知道在沈慕面前，就绝对不能说温敏不是跟人打起来了，而是被打了一顿。

即便如此，也够让那两个人惊讶的了：承德帝君刚刚倒台，满宫里谁不知道温敏的地位随着温毓水涨船高，谁那么没眼色在这个时候跟他别性子啊？

2、

温敏从毓成宫出去后不久，在乾坤墙外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确实奇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穿戴倒也不像个丫头，玉色罗裙上绣了几尾颜色形态不一的金鱼，其中一尾翠蓝的鱼儿头朝斜下方似乎要钻入水中，尾巴却在水面上露出，一半落在裙子上一半留在衫子上，上衫的腰部和袖口配合着绣有淡淡的湖石兰草图案，水波纹——包括那鱼儿拍击出的水珠——则同时错落在衫裙之上，远远观之，整个人就好似一幅精妙的秋水鱼戏图。

她站的地方很巧，旁边一株开满白花的老桂树，桂树下有一大两小两个浅浅的鱼池，鱼池周围以浅青乌墨乳白等彩石镶砌，秋风拂过，细碎的白花瓣飘然而下，同时沾染在树下的鱼池里和她裙子上的鱼儿之间，不知是她为这桂树鱼塘添了景致，还是这桂树鱼塘为她增了容色，甚至叫人感觉，这一处风景原该如此欣赏才对。

然而温敏并没有很欣赏的心思。

这女子既未着宫装，那就该是外头来的客人，看上去也无品阶，见了陌生男子不是该迅速回避吗？他向来喜欢看女子们在看到他时表现出来的那一份惊慌与娇怯，可是眼前这个人在对上他的视线时却异常镇定，腰板儿挺得笔直，小脸儿上看不出半丝慌乱，眼神里三分好奇五分思索两分漠然，倒好似是她在打量温敏，而不是温敏在打量她。

温敏原本就不太良善的表情愈发阴沉，低声喝道：“眼睛是瞎的吗？见了人不知问安？”

覃御是跟着白络瑜进宫来的，白络瑜去了颐园堂，让一个嬷嬷带她四处走走，那嬷嬷方才给不远处路过的熟人叫了去，她便一个人站在了这里。

带路的那嬷嬷也不敢肆意聊天，本就在留意这边，一见温敏出现，便知大事不好，忙飞跑回来行礼赔笑道：“见过侯爷，侯爷可是从公主那儿来？这位是白相家的覃姑娘，相爷命奴婢带姑娘四处瞧瞧，赶巧就碰上了侯爷。”

侯爷？公主？温毓的哥哥温敏？覃御客客气气点一点头，唤一声侯爷。

温敏眼睛微眯，忽地错步闪至覃御面前，勾着她的下巴笑了起来：“传闻白相驻颜有术，莫不成这就是秘诀？”说完又嫌恶一般将手收回，慢条斯理地摸出一条帕子来擦擦手指，垂着眼皮淡淡道：“什么时候白相用够了，你告诉我一声，旁人用过的我绝不会多看一眼，可若是白相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