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争执(1/2)
1、
颐园堂无疑是整个皇宫最华丽的所在之一,只是夏天未免太热了一点儿。因庭院无树木花草,屋里也从不放冰,在这里只站一会儿就会汗透重衣,浑身如同水洗一般。这也是许多人将夏天来颐园堂当作苦差事的原因之一。
但一进了秋天,颐园堂就是个十分可爱的地方了。门窗每每敞开,正殿十分清凉,屋里安静宁谧,衬得里头的陈设精致非凡。一名穿着便装的妇人正弯腰剪着架子上的盆景,花窗里漏出来的点点光影打在她身上,似乎在那件素净的青竹色罩衣上印了花纹。这女子明显已不年轻了,然而五官和身材都没有走样,眉梢眼角虽无年轻女子的风韵,却有比那更慑人的气度,即使在宫中美女如云的地方,也轻易无人能掩去她的光华。她身边侍立了一个同样不年轻的嬷嬷,为她端着托盘和清水,周围只有剪刀剪断花枝发出的轻微喀嚓声。
“今儿瞧了瞧,外头的绿荷也算开到顶,只怕该渐次谢了。”端着托盘的傅正忽然想起一事,轻声笑了。
“这花开得长,还有的看呢,且等着吧。”剪枝的这女子也微笑,将手底下这盆茉莉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又将花根旁边的一截嫩枝剪断了,这才问:“阿正,你瞧呢?”傅正笑道:“今儿做得够多的了,歇歇吧。”
“我可不是整日歇着的?”那女子直起身来捏了捏腰侧,语气略带嗔怪:“都多长时间没出过宫了?连前殿也有些日子没去了,你还说我。”傅正想了想道:“这也说的是。西山行宫久不去了,不若过两日去散散心吧。”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还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主子,公主来了。”
“不是要她歇着么?怎么还是来了?”华越太妃忙放下手里的剪刀,擦着手说:“请进来。”
温毓穿着柔软的层染绿裙,长长的裙裾在地上拖着,和太妃请过安后笑道:“您今儿兴致好。”太妃让她在自己下首坐了,先仔细看过她的脸色,方嗔道:“瞧着还是不好,叫张枫又来过没有?”温毓手里剥着一瓣一瓣的橘子,笑道:“我还罢了,想是昨儿和卫丫头说了半夜的话,没睡好的缘故。”
华越太妃皱皱眉,问:“是了,她怎样了?听说淳于氏娘儿俩又给了她气受?”
温毓苦笑:“伽罗向来直爽。”
太妃嘴角微挑,淡淡道:“这事旁人都不好插手,卫丫头有没有福分,全看她自个儿。”
温毓无语,将橘子喂了给她一瓣。太妃将橘子咽了,往她腰间扫了一眼,问:“你的裙佩呢?”
“怕丢,搁屋里了。”温毓说着一叹,“那时往青岩去的路上就险些弄丢了,亏得给覃姑娘捡回来。”
“覃御?”华越太妃轻轻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问:“你瞧她如何?”
温毓垂下眼睑,轻轻说:“我很羡慕她。”
“羡慕?”
“覃姑娘相貌极美,性子也十分可爱。”温毓想起那一池东湖月和那个叫人神魂颠倒的小院儿,感慨也就带了几分真心。“先生待姑娘十分上心。您不知道,姑娘院子里的抱鼓石竟也是羊脂玉整雕出来的。”
华越也笑了,笑容有几分不可捉摸。“这算什么?他曾有过一面羊脂玉的影壁,后来给他醉酒拍碎了,碎得连下人捡点儿零碎去做钗的余地也没有。你可知这人有多小气了吧?他既看重那小姑娘,少不得连我也要给她两分面子罢了。”
温毓一笑,起身去洗了洗手,回来又问:“祖母,白先生会答应吗?”
华越睁眼看着屋顶暗沉而华丽的纹饰,浅浅道:“他的确是个很难打动的人。所以要打动他,自然得拿出他最不能拒绝的筹码。”
筹码?什么筹码?温毓想起那个蜡丸与那封油纸包,面上丝毫情绪也无。太妃转目看看她,问:“林垣那小子,阿敏去看过可好些了?”
温毓微微蹙眉:“说是好了许多,左右性命无碍。”
当日为了让林垣躲开杨熙,沈慕做主让他先回了京,一开始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要替温毓探路,后来才发现是给沈慕坑了。可怜他道路不熟又脾气暴躁,一路上风餐露宿打架滋事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更兼出了平南后便不知怎的被几个身份不明的人黏上,三五天便被他们揍一顿,闹到后来他也顾不得暴露行踪了,拿出林昊的印信换得了许多护卫,谁知还是照旧挨揍,末了在将近中京时,那些人揍完他最后一顿之后扬言翻云山的仇来日还要再报,他方知道自己这霉头究竟是怎么来的,心里又怒又怕又恨,回到中京便一病不起,没有出过门。
温毓一路和沈慕回来,早已将这人忘在了脑后,回京后还是傅正和她提过一句,她才打发兄长温敏去看过他一遭。
太妃也知道她对林垣的态度,叹道:“今儿为了你的事,我和帝君在朝上吵了一架,你可听说了?”
“是。”温毓心里狠狠一抽,语气却十分平静。“阿毓不孝,叫您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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