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生生灭灭（1/2）

1、

“侯爷，温毓公主……她这一趟必定是得了太妃授意，是不是？”

杨家主人杨润观最爱家中靠近花园的一所小楼，平日都在那里起居，今夜却歇在了正房。杨夫人遣散守夜之人，轻轻在帐内问着夫君。

杨润观闭着眼睛，声音很清晰，显然也毫无睡意：“你放心，只要白家在，咱们就没事。”

杨夫人心下微松，旋即又似乎自语：“这可真是祸从天上来。你都避到八千里外了，熙儿也丁了忧，谁知今年就该咱家不顺？你也是，熙儿说要守制，你不但不劝，还非要他回到这儿来守，风险也太大了，这要再回到京里，谁还记得咱们熙儿？沁儿那丫头也是……真是一个一个的，都嫌我心里不够烦是么……”

听着妻子的数落，杨润观却似乎在微笑：“夫人倒不担心严烙？”

昏暗中看不清楚彼此的脸，却能觉出杨夫人翻身而起，声音里带着疑惑：“严烙？担心他做什么？杀人的是林垣，又不是……”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杨润观觉出她似乎屏住呼吸，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无妨，严烙既是和咱们保证了，那九成是不会出事。”

“九成？那还有一成——”

“这一成就只能听天了。”杨润观叹息，“毕竟是位积德行善的老人家……”

杨夫人越想越急，翻身便要下床：“不然我这就叫人去无虞山将熙儿叫回来吧，万一有个好歹呢？旁人不说，几个孩子可是都在家！”

杨润观握了夫人的手，轻声道：“莹莹，不是我不想叫回熙儿，我是……不愿意让他见这几个人。我左右是早已远离朝政，可熙儿往后还有很长一段前途，公主这一趟来得太险，熙儿能不搅进来，最好就别搅进来。还有炁儿那里，我也叫人捎话过去了，近日叫他不必来瞧你我。”

杨夫人一呆，旋即掩面，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不管，你明儿就和殿下说去，家里实在逼仄，请不起这样的大佛！”

杨润观只得徐徐安慰妻子，心下颇为无奈。

2、

杨家家主寝食难安，覃御倒是毫无心事，临睡前又问白络瑜：“你真相信在山里杀人的是林垣，不是铁骑？”他坐在床边笑：“在别人的地盘随意杀人只会惹来麻烦，铁骑不会那么蠢。”覃御想想也是，又道：“你说他们不蠢，我看他们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这若是我，我只威胁说要把温毓的行踪各处告诉人去，管保他们听我的，何需绑人呢？”

白络瑜笑出声来，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亲，连连点头：“是，这主意比他们可高明多了。快睡吧，这些天累着了，明儿还要过生日呢。”

覃御睡着得很快，白络瑜坐在床边等她睡熟，方轻手轻脚出了门，对董伯娘说一声：“我出一趟门，明儿午后才回来，叫她不必等我用饭。”

董伯娘点一点头，神色微有迟疑。白络瑜顿住步子，轻声笑道：“您也学他们了。”伯娘忙屈膝笑道：“先生明察。奴婢只是不解……先生今儿为何允了殿下来见阿御。”——是啊，这么些年都拦着，怎么今儿就准了呢？

白络瑜轻轻叹了一声：“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阿御如今懂事多了，阿慕也比从前沉稳，往后见的日子只怕还多的是。”说着又笑，“您以为我今儿不厚道？”

董伯娘摇头一笑，但并未否认。若非眼前有个更惹人厌的沈慕，覃御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和白络瑜和好，虽说沈慕是咎由自取，可白家先生沾了他的光也是事实。这先生向来做事缜密机变，连她也是方才才想明白这一层。对于沈慕来说，这样的见面恐怕是宁可没有吧？先生的私心还是在啊……想到这里，她倒有些同情那殿下，忍不住替他说了一句：“殿下为人确有些不妥之处，然对阿御，我想着他或许尚可信任。”

“既是您也这样说，自然我更放心了。”白络瑜低声说罢，正欲转身，伯娘忙上前一步，又唤了一声。白络瑜耐心很好，问还有什么话，伯娘犹豫片刻，神色似是很难为：“先生……见了阿御回来好似并不怎么欢喜……”

白络瑜微怔，旋即苦笑：“您怕我和她有了隔阂么？伯娘果真不知她出去做什么去了？”

董伯娘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也就不知如何作答，他将视线转向那一片荷塘，轻声道：“她当日出门是因为我不肯告诉她的来历，这两年……这傻孩子不信我，她是自己去找家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