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有轨电车（1/2）

14 有轨电车

飞机还在顺义上空，许愿热情洋溢地跟苏苏说：“我真想亲北京两口。”

北京可没那么热情，大风降温。许愿一出机场大厅就被风吹了个透心凉。幸好苏苏的未婚夫叶振伟来接机。许愿本来很感激，可叶振伟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她也就闭了嘴，一路无话。

下车就开工，发稿盯版一通忙活，等美编画上版，许愿和苏苏到楼下喝咖啡稍事休息。苏苏为叶振伟的态度向许愿道歉，“你别介意，他那人就那样，不是故意给你脸子看。”

“他是嫌我搭顺风车给你们当电灯泡吗？”

“不是，怎么会。”

许愿倒希望是这个原因，嫌她影响他们卿卿我我很正常，如果不是，反而奇怪。男人不必讨好女朋友的朋友，但也不该对女朋友的朋友态度如此简慢。叶振伟的表现让许愿觉得他很情绪化也不在乎苏苏的感受，所以才会连基本的礼貌都懒得维持。

苏苏含义不明地摇摇头，她的感情生活是一笔糊涂账，她每次想厘清，次次都头晕眼花地败下阵来。

出差去三亚的前一晚，叶振伟又一次提起结婚，苏苏不同意，她说太突然了，现在还不想结婚。叶振伟有点怒，问她：“咱俩订婚也一年了，还突然？”苏苏只觉得胸腔里堵得慌，喘不过气，两个人呛了没两句，她就哭起来。于是这事不了了之。叶振伟很怕苏苏哭，她一哭，他就烦躁得出汗，汗湿重衣的那种。

苏苏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也许是结婚恐惧症，或是文艺女青年综合症，拧巴一阵儿就会好的。”刚说完就想起叶振伟有一次说文艺青年都应该拉出去枪毙。

高中同学结婚，苏苏和叶振伟是伴娘伴郎，婚礼上有人起哄让新娘用“一望无际”造句，就是无论说什么，都要加上“一望无际”。所有人都在狂笑，苏苏却觉得“一望无际”这四个字真恐怖。新郎新娘到高中同学那桌敬酒的时候，老同学们起哄，唱了一首：“结婚了吧？傻眼了吧？结婚了吧？后悔了吧？”唱完又嘻嘻哈哈地闹伴郎伴娘“你们什么时候发昏”，叶振伟踌躇满志地微笑，苏苏的笑却有点儿像惊弓之鸟，她想到结婚两个字，就想到“一望无际”——一望无际的乏味。

苏苏和许愿不同，身边就没断了有人追求。高中和叶振伟早恋，大学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叶振伟不放心经常来找她，在苏苏学校混了个脸熟，在自己学校倒会迷路。大学一毕业，叶振伟爸妈就正式见过了苏苏爸妈；每年春节她会出现在他家，他也会出现在她家，双方的亲戚朋友早已经把他们当一家人；他是大好青年，家世良好，工作体面，前途光明；对苏苏大方，经常送她衣服首饰……可两人单独相处时，要么是叶振伟一个人自说自话，要么就是卖画的回家——没画（话）。苏苏懒得跟他聊自己工作上的人和事，因为提起时，叶振伟只会嗯嗯啊啊的回应，眉头微皱，带点不耐烦的神气，苏苏说不到几句就意兴阑珊，半途而废，叶振伟也不追问。

苏苏的女朋友都夸苏苏仗义，不像其他女生重色轻友。苏苏不但不重色轻友，她甚至会推掉叶振伟的约会选择和朋友们逛街吃饭聊天。即使和叶振伟约会，她也喜欢一大堆人一起玩：两个人的高中同学、双方共同的朋友、叶振伟的大学同学、叶振伟的同事、朋友、亲戚……有这些人在的时候，叶振伟通常是愉快的，苏苏的表现让他很有面子。苏苏自己的朋友，都没怎么见过叶振伟。

许愿完全没想到苏苏和叶振伟之间是这么个情形，她的同事包淑桦特别推崇苏苏的未婚夫，打探许愿的个人情况时特意强调让许愿跟苏苏学着点，不要犯糊涂，结婚过日子就得找叶振伟那样年轻有为事业有成体贴听话对自己好的。这反差也太大了。

“每个人都说他条件好、对我也好，我父母也对他很满意，不理解我为什么推三阻四不肯结婚，我妈催我：你老这么拖着不好。人是你自己选的，我们也同意，你留在我们身边当然好，可我们不能那么自私，这以后会落埋怨的，别人会觉得做父母的耽误了你。”

苏苏短促地笑了一下，“人人都觉得我应该赶快跟他结婚，让我不要作。”

许愿想打人，天啊，在她眼里如珠如玉的苏苏，在他人眼里却是瓦砾，她觉得这比侮辱自己还让她愤怒。

“我要是说他不够爱我，他就会说我没良心，不记得他对我的好，然后拉清单列出一大堆他为我做过的事。也许这个时候，他就正在抱怨我有多么不知好歹。许愿，我和他也是一见钟情，可现在，就是这么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