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1/2)
兴隆堡煤矿“冒顶″事故以后,由于王海滨在事故处理过程中的杰出表现,他很快被提拔为矿外包采掘队的工程师,不论职务或工资待遇都比原来上了一个台阶,成为同年毕业的大中专生中为数不多的“坐喷气式飞机″升职的青年才俊。其中当然也少不了父亲王一平台上台下的打点。
王海滨进了外包队,离家在外工作成了常态。许玉兰一开始还埋怨丈夫混迹官场多年不懂变通,把唯一的儿子支配在外,吃苦受累。王一平却驳斥妻子头发长见识短,凭儿子的能力和中专文凭,要想在人才济济的大专本科生群里脱颖而出,只有走这种“曲线救国“的路,换一种方式提拔,待捞够了政治资本和工作资历,再找个由头调回本矿工作。
这可是官场不倒翁王一平的高明之举,美其名曰送儿子外出锻炼,实则一箭双雕,赚了人气,提携了儿子。这种高招,岂是一介常年和儿童打交道的“孩子王“所能透视和理解的。
夏家父母对儿子的外调津津乐道,儿媳妇夏荷却烦恼递增,心里惴惴不安。如果把王家比作战场,王海滨在,势力单薄的夏荷还有个不离不弃的同盟军,不至于被装备精良,人多势众的敌方打得太难看;如今王海滨外出,夏荷孤身一人深入敌营,以一抵四,甚至抵五抵六地打一场遥遥无期的战争,那情形想想就害怕,害怕自己打到最后会死无葬身之地;她甚至担心,就算自己某一天主动缴械投降,敌方能否大发慈悲放得过她还是未知。总之一句话,离了丈夫,夏荷担心自己往后的日子,绝非一个“惨“字了得!
王海滨走后,两个姐姐来娘家的次数更勤了,明着说来陪老娘聊天,实则来蹭饭,有时还不是一个人来,丈夫孩子悉数到场;甚至两个姐姐之间也搞竞赛,今天你带全家来,明天我带全家来,搞得王家餐厅天天人满为患。吃饱喝足,两家姐姐各自带领自家三口,一抹嘴,脚底抹油溜了。留下一桌子的杯盘狼藉让夏荷收拾。夏荷本来有个饭后午觉,姐姐们一来就被迫取消了。
“夏荷,你姐他们常来,你不会烦吧?”一次聚餐后,夏荷正腰酸背痛地打扫残局,婆婆许玉兰站在身后问她。
“没有没有,”夏荷忙回答,“姐姐们又不是吃我的,我烦什么。”
“那就好,”许玉兰平时端惯了官太太的架子,和夏荷讲话也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态势在里面,好象儿媳妇不知道她过往的辉煌,她今天是特的来点拨她的,“娘家嘛,是儿子的江山,女儿的饭店,女儿在娘家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是看不惯,你也可以常去你娘家吃饭。”
夏荷忙活了一个饭点,如今不但没有获得半句感谢和安慰,还被婆婆兜头一瓢凉水浇下,心里顿时犹如吞了个死苍蝇一般恶心。婆婆这话,绵里藏针,既嘲讽了自己娘家的穷陋,不动声色地抬高了自家女儿的地位,还话里有话地警告自己要死心塌地侍候他们一家老小。在她眼里,儿媳妇就是外来她家讨饭的佣人,和弱国无外交一样,穷人无尊严。一副彻头彻尾的霸权主义的嘴脸!
夏荷对丈夫教育的“短期内感化婆婆“这个小目标彻底死心。婆婆的心就是一棵千年生成的老榆木,哪是夏荷这汪清水浸润得了的。夏荷开始思考班上姐妹们的忠告:看来结婚后和公婆同居真是个天大的错误,特别是自己这样的婆婆。如果有自己的小家,自己还可以躲进小家自成一统;如今寄人篱下,有什么委屈除了自己消化,自我平复,还真不能盼有第二个人来。
夏荷有时苦恼极了,也想和王海滨诉诉苦,但电话那头的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嘴里眼里天下太平,根本不识人间疾苦。夏荷叹口气:“哎,谁让人家是仙家,从小吃大米白面长大的,生活没有烦恼委屈,给他说了他也不信。更何况他出门在外讨生活也不容易,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婆家一地鸡毛,娘家也不省心,弟弟夏伯达又出事了。夏荷又烦又恼,但又不能不管。父母年纪大了,也似乎越来越依靠夏荷,把从小看不上眼的女儿当成了现在无所不能的调解委员会委员。
夏伯达因为方小花常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而发飙了,把方小花狠揍了一顿,赶出了家门。哪知方小花刚好怀孕了,被夏伯达一顿暴打,出现了流产的迹象。这下娘家人不愿意了。纠结了附近农村十几号人,开进了夏家,除了海吃海喝,还要求赔钱看病,补偿青春损失费。
这赔钱看病好说,钱多钱少,总归还有个实数。可青春损失费怎么算呢?还有这十几号吃大户的人,象白蚁蛀堤般地把夏家干的湿的,凡是能入囗吃的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连白水都烧不上他们喝。夏家二老愁得满面寒霜,夏如海急得白了胡须,张文英愁得嘴角起了血泡,二人走投无路,只好打电话来找夏荷处理这腌臜事。
夏荷也没见过这等阵式呀,又不敢和王海滨商量,怕他无意间说漏了嘴,传进公婆耳朵里,会徒增婆婆和大姑姐们笑话自己的笑料。思来想去,夏荷决定向社会经验最丰富的辛丽美取取经,她是热心肠,这样的忙她还是乐意帮助的。
“这好办,”辛丽美很痛快地应下来,“办法有,不过得先问问你弟弟,还想不想和这个丫头过下去。”
夏荷忙把弟弟夏伯达找来。
“不过了,不过了,和她到此为止!”夏伯达一提方小花就异常激动,“我对她那么好,供她吃喝,供她玩乐,像个活祖宗一样供着她,她倒好,背着我和三四个男人暗渡陈仓,给我戴绿帽子。这样的日子以后还咋过?我现在都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辛丽美制止了夏伯达怒不可遏地继续说下去:“好,既然不想再过下去,那就好聚好散。孩子现在已经保不住了,那就流了算了,这样对你们双方都好。咱家呢,赔偿姑娘家医药费,看护费,这个有单据,应该不会太多。另外等姑娘病好出院,咱们再商量商量给她五千块钱的补偿费,算是给她这段荒唐的青春买单。”
夏伯达又蹦高了:“给她医药费我不反对,但是为什么还要给青春损失费?难道只有她损失了青春,我的青春就没损失吗?真是岂有此理。况且,五千块的损失费太多了吧,在咱们兴隆堡,都够买小半座平房院了。”
“傻小子,别再这么斤斤计较了,”辛丽美笑着拍拍夏伯达,“就这,辛姐还要找人给你说合去。如果姑娘家就此打住,不再纠缠你,咱家也算烧高香了。再说,这行情我早就帮你打听过了,也不只有咱家摊上这种事,别人家都是这么处理的。你呀,就当花钱买平安吧。”
夏伯达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夏荷忍不住了:“小藕,别再叽叽歪歪地算计了,当初爹妈劝你长点心,别这么随便地玩弄感情,你听了吗?觉得自己可找到了一辈子的真爱了。如今这么一个烂摊子,幸好有辛姐帮忙,咱们见好就收吧,花钱消灾。“
“可我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是方小花先对不起我的,凭啥我还要补偿她?真是没有天理!”夏伯达叽叽咕咕地嘟噜着想不通。
“以后既然不想联系了,也就别讨论谁对谁错了。在这段感情里,无论你俩谁对谁错,受伤害最大的都是女方。再说了,方小花的为人和家庭,咱们也都了解,就是见钱眼开的主。不花钱,方小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会不停地纠缠你。你以后还找媳妇吗?还想过好日子吗?方小花会把你给毁了的。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反过去再咬狗一口吧?”
夏伯达低头不吭声了。
“所以,能花点钱摆平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花钱买教训了呗,以后做事可不能再这么轻率随性了,要先考虑后果。”
夏荷数落一阵子,见弟弟也不反嘴,便放柔了语气说:“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放心吧,五千块钱,我拿一半,爹妈拿一半,给你把这个窟窿堵上。”
“哎哎,夏荷,你说这话可不对哦,”辛丽美对夏荷的大包大揽持反对意见,“夏伯达犯的错,理应他自己给自己买单。他不是现在没钱吗,你可以先帮他垫上,但他以后挣了钱,必须还你。不然,你让他从这件事中受什么惩罚,接受什么教训呢?那我这样帮你们也没啥意义了。”
辛丽美扭头看看低头不语的夏伯达,“伯达,你说我讲得对吗?”
夏伯达不自在地扭扭身子,哼唧了半天,最后才下定决心地抬起头来,对夏荷说:“姐,辛姐说的对,我自己犯的错,活该我自己买单。我从下个月开始,攒了工资还你钱。”
辛丽美和夏荷都笑了。
辛丽美拍拍夏伯达的肩膀:“好小子,今天终于说了一句爷们该说的话!好,咱们小藕子终于长大了。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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