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洛长绫（2/2）

毕竟是招待慕容昼这样的三个大人物，晚膳不仅十分丰盛，就连碗筷都是精挑细选后才上桌的。夜夕月似乎没什么胃口，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没动一下筷子，甚至连口茶都没喝。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目光看向门外方厅的正中，一个被水晶罩罩住的长方形锦盒。

“月儿，月华城城主有一镇城之宝名为‘天洛绫’，是鬼手神匠齐远早年时的作品。他造器无数，可至今能被称为神器的也不过几个，而月华城中的天洛绫便是其一。明日哥哥陪同月儿到月华城走一走，月儿若是见了那天洛绫心生喜爱，哥哥便要下它送给月儿做礼物……”

夜夕月还记得，在去月华城的前一天晚上，自己的兄长是如此对自己说的。慕容昼显然不是个好交际的人，如果没有目的，他也绝对不会亲自上门“拜访”纪妖子。而他这一次的目的从最开始就很明确，那便是拿到当年出自齐远之手的天洛绫。

如慕容昼所言，齐远是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手神匠，甚至有“千金难买齐远手中一块废铁”的说法。而关于他的传闻，更是数不胜数。传言他是雁国一个小镇上丝绸坊家的儿子，小小年纪便为了不学纺丝与家中断绝关系，进了铁匠铺学徒。当时的街坊邻居都笑骂他是个疯子，明明长了一双纺丝的好手，却偏偏要做打铁的粗活。

没有人知道齐远是如何成为江湖上一代鬼手神匠的，据说他在铁匠铺的第十三个年头就突然离开了。从那之后，他的名声便在江湖中传开，却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从此这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据说在那之后见过他本尊的人，一只手就可以数清。

齐远一生打造过的武器数不胜数，据说只有他最满意的作品才会被他给予名字。而当今他举世闻名的作品也不过只有五个，其中三个在楚国，一个在雁国，还有一个已经遗失，下落不明。而在楚国的这三个，一个是百里泠沨手中的轮回扇，一个是圣一老人临终前传于慕容昼的穹心剑，还有一个便是纪妖子月华城中的天洛绫。

天洛绫，听名字就知道是条长绫。它显然与齐远打造的其他任何武器都不同，人们说这是齐远唯一一件算是回归丝绸坊这个老本行所造出的武器。江湖上关于天洛绫的争议很多，有人说这是齐远最失败的作品，也有人说它是神器。这让天洛绫的地位很尴尬，见过的人不少，去没有人使用过它。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知道该如何用一条柔软的长绫做武器……

“夜姬殿下真是好眼力，一眼便识出了小城的瑰宝。”见夜夕月不吃一口菜也不饮一口茶，纪妖子本有些尴尬，这才用这个寻了缓和气氛的话题。可惜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就算是已经将天洛绫白白送了出去。

“可否，打开来一看。”

那是夜夕月见了纪妖子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那声音听上去很是轻盈，却有些冰冷，听的纪妖子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忙拍了两下双手，叫人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儿，那只水晶罩中的锦盒就被取出，被人用一只梨花木的托盘托着，小心翼翼地垫着丝绢打开其上的锁头和盖子，这才摆放在了夜夕月的面前。放在锦盒中的是一条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白绫，乍一看和普通做衣服的白布没什么区别。

或许这种东西扔在路边也不会有人多看几眼，大部分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不寻常。但夜夕月，却看到了它上面附着的灵气，没错，不是感觉到了，而是看到了。

那是点点的银白荧光，密集的如同一层薄雾一般笼罩在那长绫的表面。除了自己，其他人是看不到这层荧光的……夜夕月不知为何，很是肯定这点。那种感觉很有趣，就像是面前的白绫本身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她正想伸手去触碰，却被一边纪妖子的声音喝住。

“夜姬殿下！这可万万碰不得！”纪妖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很紧张，那倒真不是装出来的。见夜夕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似乎才松了口气。“是小女子失礼了。”她道：“在小城有个传闻，说这天洛绫是由万物生灵的怨气化丝所制，束缚了千万怨灵，诅咒触碰侵犯它们之人活不过一年，死于非命。家父临终前曾特别嘱咐过小女子，绝不容天洛绫给任何人带来灾难。夜姬殿下还要多多包涵小女子先前的失态。”

诅咒吗……又是，诅咒吗……夜夕月心中不禁觉得好笑。齐远只是普通人，谅他有天大的能耐本事，也不可能凭一人之力将怨气化为丝线，再编织如此一条普通人可见的长绫。不过，若是仔细来看，这天洛绫倒真像是有生命的东西……

“有趣。听了纪城主如此一说，在下还真是对这天洛绫颇有兴趣。”一旁的百里泠沨晃了晃手中茶杯中剩的不多的茶水。他看向纪妖子，微微眯起眼睛：“如此不祥之物，想来是放在月华城也是成了负担。不知纪城主可否让给在下永生阁代为保管？”

“阁主说笑了，就算是个邪物，天洛绫也是小城的城镇之物，如今也守护了小城多年，可是万万少不得。”

纪妖子清楚，这永生阁阁主的一个代为保管，说白了就是让他白白拿去。都说这永生阁阁主是个黑心的商人，现在看来倒真是不假。不过这天洛绫再不济也是出于齐远之手的神器，怎么可能有白白送出去的道理。

“家父生前也曾提过，这天洛绫不得离开小城。”纪妖子话说的很是巧妙委婉：“而且阁主这一次大驾小城想来也不是来问小女子谈生意的，若是因此坏了阁主的兴致，那可真是小女子的罪过了。”

“纪城主可真是客气了，对在下而言，有生意做可是好事，怎样也谈不到什么坏了兴致。”百里泠沨淡淡笑着，完全不在意纪妖子的说辞。他看了看慕容昼，继续道：“永生阁和月华宗，想来在下与好友两家总有能替代这天洛绫做月华城城镇的东西，城主觉得呢？”

“这……”纪妖子咬了咬牙，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想出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她很是不甘的看向夜夕月，无由的怪起那个正盯着天洛绫的少女。这夜姬殿下进了她的府邸后就没有好事发生，先是发现本应该属于她的男人被抢，现在就连天洛绫也要不保。

“任何人都会被诅咒吗？”突然。夜夕月的声音从一旁幽幽传来。纪妖子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女说的是什么，随后又听到少女放慢语速，详细说到：“天下任何凡人都会在触碰天洛绫后受到诅咒吗？都无法活过一年的光阴吗？”

夜夕月的声音很轻，但这次纪妖子听的很是清楚，她忙应着：“正是如此，家父在世时就曾有人因天洛绫死于非命，因此……”

“如此便好。”夜夕月淡淡打断了纪妖子的话。她将右手的食指伸到面纱之后，轻轻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入了面前锦盒中的天洛绫上。她的速度很快，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纪妖子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其他人看不到，但夜夕月清楚的看到，仅仅自己一滴鲜血，便将那绫上一层本是银白的荧光染成的血红色。那锦盒就在这时突然震动了一下，随后其中的天洛绫竟如同活了一般展开，蛇一样送送缠绕上了夜夕月的双臂。

这一幕完全把纪妖子看傻了，她看着那半飘半缠在夜夕月的身上的长绫，难以置信：“天……天洛绫，竟然……竟然……竟然认主了……”

而夜夕月只是淡淡看了纪妖子一眼，似乎一点儿也不惊奇天洛绫的变化：“我……是神，并非凡人。”

百里泠沨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但比起纪妖子，他是立刻就恢复了往日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而慕容昼的反应和夜夕月差不多，他没有一点惊讶，一副都在他预料之中的模样，少有的给人一种和夜夕月是兄妹的感觉。

“看样子这天洛绫孤独了这么久，总算是碰到了有缘人。这下不仅是在下要放弃，纪城主怕是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听了这话，纪妖子看向百里泠沨，也只能在心底苦笑。“既然与夜姬殿下有缘，小城也是不敢再留了。能将天洛绫交于夜姬殿下保管，或许也算是小城的福气。”她知道，事已至此，这天洛绫是不可能留下了。她看向夜夕月，虽然有隐藏，但脸上的笑容还是显得有些僵硬勉强：“以后，还望夜姬殿下能稍加关照小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