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璇霄丹台（2/2）

手中茶杯满溢，热水烫到皮肤，云叶染才意识到一边的人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他放下茶杯和水壶，捋了捋自己被热水打湿的袖口，淡淡问：“少宫主情况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又是一天没出屋。”那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他看向云叶染的袖口，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染总管，刚刚我说的事情，您……”

“小生去劝劝少宫主，你将这里收拾一下吧。”云叶染显然没有听到面前人之前的话，而且也不想听。虽然自己并不想承认，但他近来失神的次数未免有些太多了。他向往日一样笑着，淡淡说完这句话。随后便迈过地上的水渍，似乎连换身衣衫的打算都没有，就走了出去。

“唉——”被留下的人看着桌上的茶杯，长长叹了口气。最近不仅是少宫主情绪古怪，就连平时格外稳重谨慎的染总管也有些不正常。虽然染总管表面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但最近总是能见到他不经意间失态的模样，也算是格外罕见了。“唉，”那人想着，不禁又叹了口气：“真怀念夜姑娘在的日子啊……”他自言自语着。

或许云叶染意识到了这点，在夜夕月离开后自己的改变，但他的内心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这点。那个少女毕竟是自己的病人，自己千万病人中的一个。就算云清看重她，就算她的到来让秋寒宫变得热闹起来，但对云叶染而言，她只是他的病人。可如果真是如此，有该怎样解释她离开后，自己此刻这种心情呢……他不知道。

慕容昼是夜夕月记忆的第二层过滤网，如果他说要她忘记什么事情，她便一定会忘记。云叶染大概是知道的，或许过不了多久，秋寒宫的所有记忆都会从那个少女的脑袋中消失。就算他们再次相见，就算自己还能认出她，对她而言，自己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云清本是想将夜夕月留下的，但当看到他们兄妹重逢，任何人都会觉得没有资格插入他们之间。第一次见到慕容昼露出那般温柔宠爱的表情，更是第一次见到少女如此真实的笑容。云叶染也在一旁看着，连告别的话也无力说出。她的兄长可以称得上是江湖上最强大的男人，他们秋寒宫没什么资格对这样一个男人说“你要好好照顾她”。

但在这个少女离开后，云叶染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感情。就算他自己还没意识到，或许意识到了却不能接受，但他真的很希望夜夕月能够留下来，没有任何理由的希望她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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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夕月喜欢月华宗，而理由绝对不只是单单因为这是她与她兄长的家。从秋寒宫回往月华宗的路途漫漫，有了兄长在身边，夜夕月最开始一连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天。到了后来，每次醒来都是腰酸背痛，不过这也是证明她安心睡下的最好证据。

一路无话，时间似流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等夜夕月反应过来自己休息够了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了月华宗。除了个人理由，夜夕月看到月华宗宗门时的第一反应少有的和普通人一样。太美了，美的令人窒息，美的令夜夕月这样的人都感觉到震撼……

月华宗坐落在楚国北部边境的一片巨型山谷中，而它的位置是否属于楚国国境内，也是一个一直很有争议的问题。而月华宗的宗门在一片悬崖之上，或许那不能称为是一道门，但那却的的确确是唯一可以通往月华宗的路。那片悬崖名为“望仙崖”，传言站在这片悬崖的对面便是仙境。

据说站在望仙崖上看对面，是一片云雾缭绕的模样，丝毫看不到对面是什么样子，水墨画般美轮美奂，让人感觉十二分的不真实。因此，关于望仙崖，还有另一种说法。说着望仙崖是世界的尽头，另一边是琼瑶仙境，是瑞兽与神仙们生活的地方。而坐落在其下的月华宗，便是人间通往仙境的大门。

虽然是在北方，但望仙崖下的月华宗却并没有过于寒冷，四季没有极端的气候。而比起坐落在孤岛上的秋寒宫，月华宗实际更为封闭。它好似一个被封闭的世外桃源，更是一个有自己统治者的独立世界，就算有人寻到了望仙崖这月华宗的宗门，也无法进入月华宗内。

月华宗并不是个热闹的地方，至少夜夕月来之前不是。圣一老人还在世时，月华宗虽算不上多热闹，但也不会太过冷清。但在圣一老人仙逝后，慕容昼登上宗主之位，整个月华宗不知为何，气氛很快冷漠了下来。如果月华宗中众人服从于圣一老人是出于内心的信仰与尊敬，那么他们会服从于慕容昼的理由便是畏惧。

但就是这样一位令全宗心生畏惧的宗主大人，却……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啊？从小哥哥就是和月儿一起……”

“月儿……”慕容昼露出无奈的笑容，似乎有些拿面前的少女没办法。说来能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也算是天下一大奇观。“月儿现在长大了，不可以和哥哥睡在一起，明白吗？”年轻宗主的口气很是温柔，像是在哄骗一个不出十岁的稚子。

“不明白。”夜夕月回答的很干脆，完全没有在意她所在的是她兄长身为宗主的月华宗，以及那些月华宗内渐渐从四处前来围观并已经目瞪口呆的人们。

“……”慕容昼一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在这封建的古代，就算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节，但总归不能让妹妹的闺誉因自己受损。他也知道，实际这些大道理夜夕月都是懂的。只是在她眼里，不论是规矩还是道理，都是给其他人定的，没必要绝对用在自己的身上。

慕容昼也是知道，妹妹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自己当初把她宠坏了。但就算重新再来一次，怕是他也不会悔改，说不定还会更加宠溺她。

一旁的夜夕月见兄长沉默，似乎有点儿委屈。想来全世界的人她都能看个半透，也就只有兄长是个例外，就想她现在仔细盯着他的脸，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说……”少女露出一副吃醋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她看向慕容昼，撅起两片薄唇：“哥哥是瞒着月儿，给月儿找了嫂子？”

一句话瞬间把慕容昼从刚刚的思绪里拉了出来。“怎么可能，月儿可不能总是这么瞎想。”年轻的宗主伸手轻轻弹了下少女的额头，知道她这一句话一出口，足以让自己认输了。“那么，月儿以后就和哥哥一起住在泠月阁吧。”他说着，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昼，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怎能共居一室？”一旁的百里泠沨一直听着这兄妹二人的对话，但对于好友最后的决定，他有些难以置信。

“我们是兄妹。”慕容昼淡淡道。他的温柔与纵容显然是只属于身边那少女一个人的，就算是面对百里泠沨，他的声音与态度也都瞬间回到了之前冷漠淡漠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上了一张无情的面具。

“兄妹就更不可……”

话说了一半，百里泠沨突然愣住。慕容昼说过，他们兄妹之间不存在血缘的羁绊，更是说过夜夕月是他的永生挚爱。再想到他看向那少女时满是宠溺的眼眸，百里泠沨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他对少女的爱已经远远超出了兄长对妹妹的那种亲情之间的爱。那么这是否证明，他已经越界了……

“昼……莫非你……”

“那，不重要。”慕容昼似乎是知道百里泠沨想要说什么，他没有否定什么，只是看着一旁自己妹妹的脸，淡淡打断了百里泠沨的话，像是在暗示什么。“在月儿心里，”他放轻声音，似乎只是说给百里泠沨一个人听的：“我，一直是个好哥哥。”

百里泠沨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慕容昼说的，是对的。那少女在兄长面前时的眼中单纯天真的那么无瑕，不带一丝杂质。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怕是任何人也根本不可能再去怀疑什么。

而对于夜夕月而言，她并不是有多需要无时无刻的黏在兄长身边，更不希望这样的自己会给兄长带了不必要的麻烦。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醒来后的自己依旧是独身一人。又或者，梦醒时，她会再一次看到兄长倒在自己面前的血泊中，“那个人”手中的一把短刀刺入自己的体内……她真的害怕，害怕现在能感觉到温度的兄长只是一个幻影，一个虚假的幻影。

她需要哥哥在身边，不论是深夜闭上双眼前，还是清晨睁开双眼后，她希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自己的兄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