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童囚白良(2/2)
一十二年的光阴,白良的整个童年都是在不仅长年不见日光,还要日日被鞭打的牢狱中度过的。淮南王,那个当是名威四方的楚国郡王,如今只是一个过去式,真是被百姓以“叛贼”相称。而自幼从未见过自己亲生父母的白良生下不仅称不上庶民,更是带上了罪囚这样的名号。
他成为楚皇天牢中唯一的囚犯,也是楚国史上年纪最小的罪人。平日不仅谈不上饱一顿饥一顿,连有幸吃到东西也不过是倒在地上与老鼠屎混合的狱卒吃剩下的残渣。他不是哑巴,只是在冷清的牢狱中无人可谈,更是无话可说。直到年满十岁那年,他才第一次走出那地下黑暗空虚的大牢。
曾在柴房添过柴,也在后厨挑过水。但毕竟是个什么都没有学过的小孩子,而这样的白良在皇宫内院显然不可能寻到存身之地。而最终,良帝对于自己表兄的这个儿子,做出了一个决定……送去做娈儿。
或许那是良帝对于自己这个外甥最后一丝血水之情,他见了这个孩子,明指出一条道路。“学得如何伺候好以后的主子得了赏识才能过上富贵的日子。”这是良帝安排下教白良学习取悦男子之道的嬷嬷最常挂在嘴边的话。而开始渐渐能够吃饱穿暖的白良虽还年幼不懂是非,也感觉到了这种短暂的美好似乎预兆着什么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
虽然生在环境极差的地下牢狱中养成了一副病弱的身体,但到底白良很好的继承了父亲英俊的眉眼,其中带着母亲身上的一丝阴柔。经历几月的调养,虽然身体依旧瘦弱不堪,但气色好了不少。加上他年纪还小,稍微梳妆打扮一番,乍一看到真是有几分少女的姿色。而从那开始,白良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皇宫内院偏僻隐蔽的废弃院宅里,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变成了男孩儿每日必修的课业,授课的嬷嬷似乎并没有将他看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手持不破皮肤的湿柳条逼他赤身裸体做着那些令人羞耻的动作。他开始恐惧,开始逃跑,一次又一次……但,怎么可能成功……直到……
白良不会想到会有人出现在这早被人完全遗忘的小离园,更不会想到这个人是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祈天公主。更无法想象……“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哑巴……听我的话,日后保你离开这里。……嗯,贤良方正的良……日后你便是我的书童,替我铺纸研磨、端茶点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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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脆响,炭炉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落地,木炭洒在地上,炭炉也滚到了角落。一旁的极度怕寒的夜夕月披着裘皮的风衣缩在书案以后,见白良又一次跪在了一旁,多少有些无语。“起来,重新弄。”这句话说了是第几次了,夜夕月都记不清楚。
她平日好静,不喜被人监视,这才在当初推辞了所有楚睿莲和良帝要安排到文洛阁伺候的宫女。但这一入了冬,她还真是有几分后悔。在这寒的不行的古代,身边没个会取暖的佣人还真是麻烦事。夜夕月搓了搓冰冷的手心,看着屋内那男孩儿默默收拾完离开房间。
她夜夕月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不会可怜什么无父无母被迫受害的小男孩儿。而何况她清楚记得哥哥说过的话,“不要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做毫无意义的付出”。白良身为淮南王的独子,不论他现在身处如何状况,夜夕月也清楚,仅这一点,他就足够有利用价值了。
另一边,白良捧着手中刚刚又一次摔翻在地的炭炉站在夜夕月房间的门外,有些发懵。已经快十天了,他完全看不透自己这个新主子,完全搞不懂这个新主子,而且这个新主子好似和传闻中那个温婉的异国公主完全是两个人。就算不能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但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摔翻炭炉了,没有暖源的房间阴冷的可怕,都不如被冬日普照的外院暖和。但为什么……这样子都不骂他,这样子都不训他……为什么不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应该怒气冲冲赶他走了吗……
这不到十天里,白良似乎是有意挑战夜夕月的底线。不仅是摔翻炭炉,“不小心”将墨水洒在写好的宣纸上,摔碎砚台,“失手”碰乱整理好的纸张……夜夕月从没有恼过,甚至有的时候连话都不说直接无视。她和之前的任何主子都不一样,白良很快就发现了这点。
“白良,”感觉到男孩儿终于点好的炭炉,书案后的夜夕月开口讲话。语气平淡,语句简短。“衣服脱了,”等了一会儿,感觉到男孩儿那边没有反应,便又重复了一遍:“衣服脱了。”
和其他下人不一样,听到这句话后,白良的第一反应是……最终,还是要开始了吗……他没犹豫,也没有丝毫扭捏的动作,外衫落地,伸手解开腰带,内衫也顺着胳膊滑下。绷紧身体,背对着书案后的少女,这是白良挨打的经验。如果这个时候主子将什么东西扔到自己身上泄气,也能减轻些痛苦。
尽管炭炉刚刚点起,但对于阴冷的房间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热源。夜夕月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手掌,并不是很情愿的脱下身上十分不便起身的裘皮披风,从书案后站了起来,走向正光着膀子背对着自己的白良。天气这么冷,这一个小炭炉也管不了多大用处……得快点儿……不然两个人都要被冻僵了……
少女伸出右手两根手指缓缓贴在白良的后颈上按住,顺着颈椎骨一节节向脊椎骨摸去。她的手指尖儿凉的吓人,白良在感觉到这冰凉的手指贴到自己后颈时都不禁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新主子要干什么,似乎是要在他的脊椎上寻找什么而一遍又一遍的沿着他的脊椎骨摸索。
夜夕月的手冷的有些发麻,似乎失去触感。直到她的手指从白良的后背上第七次划过,才终于在一块腰椎骨上停了下来。找到了……
从第一相遇,夜夕月就发觉了白良在年幼时就被人下了蛊,而这也是夜夕月意识到这个男孩儿有利用价值的原因之一。下蛊人的手段显然并不高明,这才让夜夕月一眼便看出了蹊跷。这蛊显然也不猛,中蛊人活个十几年应该不成问题。那么下蛊人是谁……就算是淮南王之子,到底一个囚禁于大牢的小童,何必用蛊……夜夕月还不清楚。她思考了近十天,最终还是决定,把这“麻烦的东西”除掉,日日都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入骨三寸,怕是普通的去蛊之法行不得。”夜夕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从胸口取出一把七寸长的匕首,突然对这她手下白良那块腰椎骨就刺了进去。
“啊……啊!”尽管后背已经被冻得发麻,但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让白良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别动!”身后少女的声音少有的有了一丝急切的感情,她手中的匕首贴着男孩儿的骨头刺入,飞快的一转,拔出,带出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鲜血将地面染红,而那被挖出的东西抽搐了几下。仔细一看,竟是一条手指粗细、满身黑色条纹的虫子。虫子带着血,似乎很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着,看的刚刚转身的白良一时忘记后背的疼痛,浑身发毛。
夜夕月松了一口气,走到书案旁点起一支白烛烧了烧手中带血的匕首,俯身匕首先起后落将那条纹小虫一分为二。随后反手一甩其上的血,动作很是熟练流畅。收好匕首,少女皱了皱眉头,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搓了起来,似乎冷的不行。
少女默默解下腰间上的身份牌扔给白良,她的话依旧不多,但总归算是交代了一下:“那这个去御药房,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需要。”说完,少女立刻缩回一旁圈椅上的裘皮披风里,不再看白良一眼。
男孩儿紧紧握着手中的令牌,有些难以置信面前的那个少女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就给了他。“你,不怕我用这个逃出去?”他少见的开口讲话,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想逃就逃,不用跟我说。”出乎白良的意料,夜夕月的回答令人不可想象的随便简单。少女知道,身为罪人淮南王的儿子,就算良帝放心他在自己的身边做事,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放他自由。就算他能逃出皇宫一时,也终究逃不过大楚皇室的追捕。就算无人追捕他,现在带着伤又身无分文的他也难以在活过这寒冷的冬季。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良帝都没有看穿的伪装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看破了,果然是因为这几日自己在文洛阁都没有装装样子给他看吗……或者说,不愧是淮南王的儿子……“实际我只是在这里混个吃住,”夜夕月总归算是认真的回答了一次白良的问题,虽然没有说谎话,但旁人不仅听不懂,还会感觉像个笑话:“但现在如果可以在这里找到一样东西,我会多一个随身的钱袋子。”
而同样出乎意料,面对少女这样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话,白良并没有深究,他只是开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带我走吗?”
“我保你离开这里不意味着我会把你带在身边,那很麻烦。”那显然不是问问题的人所想要听到的答案,但夜夕月习惯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哥哥离开后都是一个人……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去想太过久远的事情,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冷不丁的看向一旁的男孩儿:“白良,你听说过,阴阳之珠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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