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命惟所遇（三）（1/2）

当所有人都为着长熙的妙语而微笑的时候，樊汉内心的凄风苦雨无人问津。

樊汉第一眼见到伊水，是刚刚从阎王殿走了一趟回来。

他护送太子微服私访，中途遇见刺客埋伏，以一当十，却还是因为寡不敌众受了重伤。

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有一天突然被穿心入肺的疼痛唤醒。他以为自己是受到了炼狱的惩罚，但睁眼却望见了天使。

伊水有一双小鹿一样懵懂动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散发出来的光亮足以媲美仙丹妙药，樊汉在她温柔的注视下竟然忘却了疼痛。

后来每一个有梦的夜晚，这双眼睛都会如约在梦中出现。

他太熟悉这双眼睛了，熟悉到不过短短一刹那，隔着几丈距离的匆匆一瞥，他就从那双眼睛里发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熟悉是他一直用这样的目光来凝望她，陌生是他之前从未在她的眼睛里见到这样的目光。

这样的情意绵绵，难舍难分，为了——他忽然有些憎恨地望了一眼辜长松，心里恨恨地想：为了这样一个人！

樊汉的滔天敌意，辜长松浑然不觉，因为他已经被长熙的犀利盘问弄得坐立不安。

文戈留心听了长熙的问题，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不入长熙法眼了。

长熙提及林夫人身边的两个婢女，单刀直入便问：“令堂身边的两个丫头，听我婢女讲也是两个妙人，她们可是辜都尉的侍妾？”

“臣不敢。”辜长松忙站起身，正色道：“臣身边并没有姬妾媵侍。”

长熙微笑点点头，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结果轮到周定心虚了。周定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从前那十几个姬妾貌似还留在老宅呢。

“辜都尉可喜欢歌舞？”长熙又问。

“臣不精于音律歌舞，家母也是清修之人，所以府上也没有歌姬舞姬。”辜长松坦荡回答。

长熙笑得更满意了，点头让辜长松坐下。文戈爱逛青楼，周定姬妾成群，在柳下惠一般的辜长松跟前，都被比得居于下乘。

张奎不逛窑子不纳妾，但他有妻室，听见辜长松这样守身如玉，他犹豫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问：“辜都尉，你是否亲近男子？”

长熙刚喝了一口茶，当下忍不住，喷了周定一脸茶水。

堂上正笑乱一团，外头有人报“曹公子来了”，辜长松迎亮望去，曹沧俊身背斜阳恍如神祗降临。

曹沧俊同众人见过之后，在长熙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下。长熙因问道：“还闹脾气吗？”

“便是不闹此刻也羞于见人。”曹沧俊微微一笑。

“倒想不到关女史原来这般腼腆，看她平日料理事务游刃有余，风行雷厉，我还错当她是女中豪杰。”张奎笑道。

“豪杰谈不上，小时候倒是十分淘气。前几年和南浦侯一言不合也能滚打起来，着实不成体统。现在到底长大了，心思也多了，被人撞见了心事，也知道害羞了。”曹沧俊笑着，状似无意扫了一眼辜长松。

辜长松听着，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两只眼睛闪烁烨烨光彩。

樊汉却是心如死灰，身体里好像爬满了千万只蝼蚁，痛苦难言。

秋澄进来报说筵席已经在华茂堂设下，周定起身领着客人一道过去。长熙送他们到垂花门，笑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在席，你们歌也听不下舞也不敢看，我回房去了。”

周定一听急了，忙说：“哪有什么歌舞，我们就清清静静地吃饭。”

“公主特意请了妙音阁的蛮素姑娘，灵珠姑娘和喜荟姑娘来为各位大人侑酒助兴。”秋澄一旁解释道。

“公主——”

不等周定说下去，曹沧俊先拦了他的话，笑道：“听闻蛮素姑娘歌声如天籁，容貌能沉鱼，今日我倒可以开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