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叶春葳蕤（四）（1/2）

文戈出入宫禁，自然认得皇帝御前的红人阮龄方。他乍见阮龄方，心头还有些微惊讶，转念一想，此人本就是乐户伶工，往来这等烟花之地也属常情。况且蛮素艳名在外，他慕名而来也是情理之中。

“在下见过中郎将大人。”阮龄方拱手见礼，文戈也起身虚虚还礼，指了旁边的位置道：“阮乐师请坐。”

“阮某不请自来，望大人恕惊扰之罪。”阮龄方赔笑道。

“什么罪不罪的，既然来了，就一处吃酒！”文戈惯有武人的爽直，拿着酒杯与阮龄方斟满，逼着阮龄方喝了。

阮龄方略陪了几杯，见文戈并无听曲的心情，只顾猛喝酒，便向蛮素笑道：“蛮素，大人已经酒入愁肠，你还要弹断肠之曲，以乐杀人行不得啊。”

蛮素冷冷睨了他一眼，停住不弹，把琵琶交由一旁的婢女，款步过来，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摇着空杯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天下哪里还有比酒更好的消愁药。”

“怎么，何时你也起了相思？”阮龄方笑问。

“咱们这位蛮素姑娘，论才不输薛涛小小，论貌西子再世也比得过，偏偏与这时运二字不合，爱上我那唯妻是命的大哥！”文戈又饮了一杯酒，醉声道。

阮龄方深深望了一眼蛮素，蛮素忙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文戈提到长熙，心中涌起无限委屈，用一种略微怨怼的语气苦笑说。

“这位公主二十不嫁，却是驭夫有道，把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吃得死死。我大哥好事听她的，歹事听她的，女人也不要了，兄弟也不管了……蛮素姑娘，若你早上半年遇见我大哥，定也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你若能迷住我大哥，别说是公主，天王老子他也不娶了，不娶公主，我也就碰不见什么‘关女史’、‘闭女史’，不碰见她……我就不会……不会那么难受了。”

文戈一篇话说得颠三倒四，阮龄方脑中却响了个闷雷。阮龄方自然知道文戈口中的“关女史”，正是因罪处死的关祯之女关伊水。

阮龄方觉得，有必要与这文戈多多交谈。

深夜的杀猪巷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车轴声，没有了行人挡道，马车很快便在一处轩峻敞丽的宅门前停下。车夫先伺候阮龄方下车，又跑过去“砰砰”捶门。未几便有仆人提着灯笼来开门，口里唤了声“老爷回来了。”

阮龄方接过仆人手里的灯笼，向身边的仆人道：“你们都退下吧。”自己一个人往最后头的一个小院走去。

“恩公，是我。”

阮龄方站在犹亮着一星灯火的屋子门外，语气恭敬而谦服。

门从里头打开，入目的是一张似人非人的狰狞面孔。

辜长松值卫回家，母亲身边的婢女鹤琴便把昨日冬凌送来的帖子拿给他瞧，辜长松一看落款，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拔高了音调问：“母亲在哪？”

林夫人房中，林夫人慈爱地望着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儿子，暗暗感叹榆木脑袋也开了窍。

“母亲，这席上也有曹沧俊，正是因为儿子参了他一本，才让他被调去玉沙！母亲你说，他会不会在背后中伤于我！”

辜长松素日为人，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他亦不会在背后议论他人。今日忽然担心起曹沧俊对他的评价，显见是触到了他格外珍惜的事情。知子莫若母，儿子失了风度，林夫人也不多加责备，只是从旁提点。

“那曹大人与公主可是青梅竹马，他若中伤你，公主岂会与我们结这个亲。”

“万一这是个鸿门宴……”事关伊水，辜长松脑子也不灵光了。

“鸿门宴又怎样，刘邦不也还是逃过一劫。你且去休息，到了时辰我叫你。”

望着母亲沉静的目光，辜长松按捺下心中的忐忑，转身回房去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乱想了许久，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将军府这边，夏泉带了几个护卫从库里抬出几个红木大箱子，放到一辆青篷油布车上。她自己则坐了一顶四人小轿，跟在车后头。车轿两旁各有八个侍卫骑马护送。

一行人逶迤来到钱府后门，夏泉秉明来意，钱府的人热络地把夏泉迎进府中，又叫了几个小厮过来七手八脚抬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