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多风波（四）（1/2）

郭老淑人求亲不成，暗暗可惜了一番之后也就按下不提，跟着长熙说了些忆苦思甜的话。那些话，都是平日里老淑人拿来教训儿孙的事迹，周定向来不耐烦去听，他原以为长熙会嫌弃祖母唠叨，谁知长熙竟听得入了迷。

长熙地位尊崇，身边环绕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世家贵族，真正的民间疾苦，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而这些人也只是眼见，未曾亲历，所以说得都没有郭老淑人令人感同身受。

“吾国吾邦，原来困顿至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百姓何辜？”长熙悄然喟叹。

“公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说顺嘴了，一时没管住舌头，公主不要笑话。”郭老淑人笑道。

“孙媳倒是十分佩服祖母。”长熙笑道。

“人啊，万般皆是命，我命好，还能有今日的风光，定儿他爷爷苦命啊，刚挣下份家业就去了。”老淑人想起亡夫，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郭老淑人训斥周定，一半为长熙长脸，一半也是出于真心。郭老淑人和周老太爷一辈子恩恩爱爱，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当真是一生一代一双人，周老太爷生平除了郭老淑人，再没有旁的女人。可是到了子孙这一代，饱暖思**，一个个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老淑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见管不了，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家人正闲话，忽然传报宫中来人，慌得郭老淑人忙起身相迎。一群人簇拥着郭老淑人步至正厅，只见春牧领着一个仪度翩翩，面如傅粉的太监进来——正是有“内相”之称的赵汝康。

赵汝康先是宣读了圣旨，原来皇帝又另外下了赏赐。周家人叩恩领赏之后，赵汝康又向长熙行礼，接着拜见过郭老淑人和周定，彼此寒暄了几句，赵汝康领了长熙的赐茶，随着春牧去宣和堂了。

赵汝康亲自出宫送赏赐，外人看来是皇帝对周定这位女婿恩宠有加，但明眼人一眼便瞧出这是赵汝康为了见春牧特意揽的差事。一到宣和堂，赵汝康立刻挥退左右，执了春牧的手，嘻嘻笑道：“你这一阵子不曾进宫，可想死我了。”

他虽是宦官，说话却全无阉人的尖声细气，反而沙哑低沉，夹杂着一星半点的，属于一个男人的欲念。

春牧笑了笑，却不接他这话，只问“我给你做的那个荷包，托了小李给你送去，可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赵汝康从腰间摘下一个针脚细密图样别致的如意荷包，笑道：“我一收到立刻就戴上了，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赵汝康拉着春牧一并坐在榻上，握着春牧的手一直没松开过。因为老淑人过寿，春牧的打扮较之平日更为艳丽。低低梳了一个圆心髻，髻上有一个累丝嵌红宝石的金簪子。脸上淡淡敷了一层粉，嘴唇涂了胭脂，画了时新式样的柳叶眉。海棠红的撒花半臂里头是妃色襦衣，底下一条藕色的流仙裙。春牧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她的眉眼间自然流露出来的一股风流气韵却让赵汝康神魂颠倒，赵汝康看她都入了迷。

“原还想替你作件单衣，但这些日子忙着老夫人的寿宴，不得空闲。你现在胃口可好？一日三餐可按时吃？”春牧殷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