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2)
返回香港当天,已是五月份的事。两个月里,宋云没有来过一通电话,没有传来一条短讯。他像人间蒸发一样从香野子的世界里消失了。当香野子发现这个状况时,她才同样发现自己也和宋云一样没有联系过他。她也从他的生活里溜走了。
几番周折的车程,香野子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和筋疲力尽的躯壳站在宋云家门前。她知道这个点宋云并不在家,毫无疑问他一定在公司工作着。然而香野子还是在门口站着,她靠在墙边点了根烟,缓缓地抽起来。廊道的灯在一片静寂中灭了,黑暗中只有那烟头还亮着。她担心一开门看见宋云母亲时的尴尬局面,而烟很快便要烧到尽头,她把仅有的微弱亮光扔在地上,轻轻踩灭。香野子深吸一口气,在手袋里翻找钥匙发出的声响使廊道的灯又亮了起来。
两道门终于被香野子打开,她低头把沉重的行李箱拖了进去,把自己疲惫的身体拖了进去,再把门关上。还没来得及脱鞋,躺在沙发上的陌生女子硬生生地映入她眼帘。香野子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女子一定不是宋云母亲。那么这个陌生的女子是谁。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女子看着她。她们四目相对,一种被侵占自己领地时不可饶恕的怒火顿时在香野子心中燃起。她盯着女子数秒,女子居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仿佛她才是这个领地的女主人一样。这使得香野子更加怒不可遏。但她告诉自己要保持理性,首先得弄清楚这个女子和宋云是什么关系。
香野子看到沙发上铺有熟悉的床被和枕头,沙发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叠属于那个女子的衣服。女子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但是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在她之下,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子。香野子一边脱鞋,一边观察客厅是否有其他异样。确定没有什么变化后,她把行李箱拖进宋云房间后随即关上了门。真正的侦查现在才开始。她翻看床头柜里的每一隔层,找寻有没有被拆开的安全套盒。趴在床上看有没有属于那个女子的头发。打开衣柜翻看有没有不属于她和宋云的衣物。她甚至趴在地上往床底察看有没有可疑之处。房间排除了嫌疑后,香野子便走进浴室开始另一番侦查。牙刷,卫生用品,浴巾,陌生女子的私用品显然没有和宋云的放在一起。看来这个女子显然没有威胁性。但是,直觉告诉香野子即便她对自己不具威胁性,但这个女子一定想接近宋云并成为他女人,这点小心思香野子从第一眼看向她时便确凿无疑了。
香野子以女主人的架势走出客厅,走进厨房细细查看一遍后,再走出厨房打开冰箱,从中取出一瓶白葡萄酒。女子依然躺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让出位子给香野子坐下之意。香野子拿出一个酒杯,满满地倒上一整杯。她一边喝着一边在宋云和客房间收拾衣物放进行李箱里,直至准备离开前她发了条短讯给宋云说道,没想到你家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那我走了。
香野子拖着行李箱再次离开宋云的家。她跟这个陌生女子的战争在无声无息中结束了。在那个女子看来这是她的不战而胜。但香野子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女人并没有获得她自以为的胜利,而宋云回覆的短讯更加证实了香野子的想法。
她只是普通朋友。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她说她房租到期没地方住,想来借住几天,我看你两个月都没消息了,就叫她过来了。
哦。我没消息你就不会找我吗。她要住进来你也不会事先问过我吗。
你不也没找我吗。你以前不也是做什么都不事先和我商量就去做了吗。
我外公从生病到去世我忙了两个月你觉得我还有心思想别的事吗!你有关心过吗!
sorry。我不知道你外公去世了。那个女的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只是为了气你才让她住进来。
哦。那你成功了宋云。你真的把我气到了。所以就这样吧。过阵子我会再回来把其他物品带走。
爱,都让人变得苛刻,连扮演的角色,谈话的内容也要凭借运气,选对时间。那些曾经吸引对方的光亮,在耐性的消磨下最终生成了对方厌恶的刺。再温柔的抚摸,仍需触碰万根的刺,伤及彼此。显而易见,在这场荒诞可笑的生死决斗中,那个女子没有获胜,香野子也没有获胜,是宋云的诡计得逞了。
坐在从香港返回深圳的二十四小时直通巴士上,车窗外的夜景依然璀璨,这个城市依然是那个不属于香野子的不夜城。从前如此,现在如此。透过车内的昏暗灯光,玻璃上反射出一个化着烟熏妆的女子面容,她看起来憔悴,孤寂。
通过实践投射的事实与自我幻象必然大相径庭,它们最终不如自己想象的糟糕,或者美好。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是掺杂些许真相的巨大幻象,它往往阻碍人们付诸实践。因为恐惧产生的选择,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过多与没有之间。这是生活的艰难所在,却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残酷真相。对于生来无惧的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只有一种选择,即是对自我幻象的实现。
化着烟熏妆的女子又在梦里遇见她。她以各种方式离她而去。她在梦里哭得一塌糊涂,难以抑制的那刻她便迷糊醒来。泪湿透了脸庞。可她毫无力气去控制梦里带出来现实的悲伤,于是她放任自己在心里恸哭,只是任由身体抽搐着。泪水把她精美的妆容弄花,成了两道黑乎乎的泪痕,可是她不在乎。
她因为她而难过,她点亮了她的未来,又擅自逃跑。她的信仰跟着他逃跑,她们一起背叛了她,她最重要的部分已经死去了。她同样因为梦里的自己而难过,梦里的她承受着现实中的她的一切痛苦,孤独,黑暗。因为梦里她的壮烈牺牲,她才得以在现实中无动于衷地活下去。所以此刻她放任地在心里哭,在一切克制,假装,欺瞒的意识跑出来前,她选择用这种方式去释放,清空,慰藉自己。当清醒带着冷漠再次进入这具身躯,便是她戴上面具再也哭不出来的一个无情的灵魂。
方俞,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