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夜长奔（2/2）

倾微看到胜利在望，便卯足了力气驾马往炊烟升起的地方奔去。

奈何看山跑死马，一直到了半夜，那驿站里的灯火都灭了只剩门口两个大灯笼时，倾微才下马敲门。

敲完门后等了好一阵才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脚步声，来开门的是一个青年人，估计是刚从睡梦里被唤醒，眼睛还只能睁开一条细缝。

“客人来投宿么。”

也没等倾微回答，他便开门把人迎了进来。想是这驿站的小哥看来者孤零零的一个人，长得单薄面相和善，估计也不能是作奸犯科之人，便也不提防。

倾微也不急着牵马，就手把缰绳套在驿站大门口的柱子上，先跟着小哥进去。

“我是国公手下的差役，来给在这投宿的佩大郎君送信，不知郎君走了没。”

小哥走到柜台里面，拿起台面上厚厚的账本翻了几页。

“您说得是佩国公家的郎君吧，下午才到的，早就睡了吧。”

“那我也不敢打搅郎君歇息，小哥这里可有空房。”

“有，您要什么样的？”

说着他有翻开了账簿，看看还有些什么空着的客房。

“有和佩郎君挨着的么，尽量靠着近点。”

“左右连着的没有剩下，都被他们一行住满了，不过楼上到还有。”

这小哥怕是睡醒了，这会子还和倾微开了个玩笑，那楼上的客房离得再近，谁还有那遁地穿墙的功夫。

“好，我住那郎君正上方的。”

说着倾微拿了文牒和两块散碎银子搁在柜台上。

“不好意思啊爷，您当真住楼上？”

“当真住楼上，顺便把我栓在大门口的马牵进来，水和草料都别克扣。”

那小哥看了文牒收了银子便将钥匙串挂在腰带上，顺手拿了台子上照明的蜡烛和一个大铜壶带着倾微上楼。上楼时倾微特地往二楼过道瞟了几眼，果不其然三楼的格局和二楼一模一样，窗户自然也是上下紧挨着的。

“马的草料没问题，只不过您来得太晚，水只有温的，但是够您擦脸解渴。”

说着小哥用自己手里燃着的烛台把客房里的蜡烛点燃，并且把铜壶搁在放置洗脸盆架子的最底下。

就着一星微弱的火苗，倾微用自己怀里揣着的手帕蘸着温水将就着擦拭完身体，急忙便把换洗的衣服穿上。

哦，这该死的客栈真冷。倾微在心里怒骂，可要是把人都喊起来烧水，难免扰了整个驿站不安眠。

难道只有忍着等明早杂役都起来干活才行？

当然不是。

倾微轻手轻脚地打开窗子，探身一看，自己楼下的客房已经熄了灯。驿站修得简单，窗子上也只有一个木销子，撬开倒是简单。倾微仗着自己功夫了得，便双手抓着三楼的窗沿将身子轻轻放了下去，快到二楼时用脚尖踮着再慢慢将整个脚掌落在窗台上边。这一套动作下来，就是有经验的老猫也不能像倾微这般悄无声息。

倾微拔出腰间别着的小刀，本想对着窗户缝往下一劈，这削铁如泥的宝刀定能斩断窗户上的木销子。但木窗户年久失修，一刀下去万一带垮了整个窗框，那么大的动静肯定能把佩缙泱的随从都引过来，到时候难以解释。便轻轻划破了窗户纸，将手伸进来打开了窗子。

窗户对面的床上，躺着的正是佩缙泱。

“世兄睡得可还舒服？”

倾微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两膝跪在地上，两个胳膊肘支在佩缙泱头边，似笑非笑地盯着佩缙泱的脸看。

“有些冷。”

这句突如其来的回答倒是吓了倾微一跳，差一点就没支稳地砸在人家身上。而佩缙泱还是在闭目养神，也没有要起来小叙的意思。

“我也冷，想看看世兄这里有没有手炉。”

“就一个手炉犯得着跑这么远来追我，有什么急事快说。”

佩缙泱此时才起身倚在枕头上，长发零零散散地搭在一边肩膀，两眼倒不像客栈小哥那样惺忪，看样子是一直没睡着。

倾微也知道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瞒不了佩缙泱太久，便将沙斐格来信、自己的计划以及和年玉鬓见面商讨之事都讲给了他，顺带着也没落下此行追他的目的。

才刚讲两句，倾微便说自己冷得有些晕乎，要借世兄的被子披着。本以为会被拒绝，或是再加上几句呵责，没想到佩缙泱往里挪了些地方，示意她躺上来。

倾微虽然有些诧异，到也歇着躺了下来，和佩缙泱各靠一边枕头，共盖一床棉被。这客栈的被子倒是大，但也薄得很，要不是有佩缙泱先前盖着有些热气，倾微怕是一晚上都捂不热。

佩缙泱听完倾微交代各方局势，自己也帮着分析分析，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就渐渐泛了白光，两人却还精神。

此番夜聊，颇有“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的意思，但可惜是在郊外客栈，灯烛换做月光，围棋移到枕上。

接连着的几声鸡叫后，原本还精力充沛的倾微顿时倒在枕上，几番挣扎也打不开眼皮。坚持了一天一夜，此时倾微终于能休息会儿了。

佩缙泱用手背拂过倾微的脸颊，这看着粉扑扑的皮肤却和自己背后的墙一样冰凉。在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依旧没什么温度。若不是此刻能看到倾微均匀的喘息，佩缙泱还以为眼前的女子是画皮的妖精。

“大人起来了吗，奉白哥去给您打热水，让我问您想吃点什么。”

两人还没歇息多久，一个随行的差役便过来叩门，倾微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望着门口。

“我和你们吃一样的就行，让奉白多烧点热水，亲自端进来。”

“属下明白。”

佩缙泱先起身穿好衣服，转头再把倾微拉到桌边，给她重新梳头束发。没过多久奉白便提着一壶开水晃晃悠悠地进来，然后看到那个女魔头正在给自家郎君梳头。

“你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你会梳头吗。”

“你这奴才欠管教，这要是在倾国公府邸，早就被拉下去杖毙了。”

奉白嚷嚷地声音比较大，便把刚才问佩缙泱早饭的那个差役引来了。看着屋子里站这个陌生小哥，还在给大人梳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人，这位小哥是？”

“这是府里的一个管事，国公有些事情要嘱咐，便托他来传达。”

倾微看奉白在一边有口难言，心里爽快多了，便装模作样地给那个差役叮嘱几句，无外乎是让他们尽心尽力侍奉佩缙泱的官话。

待奉白和那些差役都去收拾行装，倾微便仔细问了佩缙泱一路行程，好方便日后信件来往；又问了归期几何，嘴硬说是佩夫人交代自己问得。而后佩缙泱启程向南，倾微纵马向北，看着丝毫没有依依惜别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