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夜长奔（1/2）

国都长安规定，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庶民百姓皆不得于街道主路纵马奔行，像佩缙泱骑马来回两个府邸，也是从小路慢慢绕行，比马车轿子也就快上那么一点。倾微天还没亮便起床梳洗收拾，等到端娘提着行李送她上马车时，才能听见几声鸡鸣犬吠。

从倾府到长安城的城门大约需要坐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到城楼下边的驿馆里正好能赶上吃些早点随便带份干粮。

马车比平日里走得稍微快些，倾微靠在里面闭目养神，心里到是把嘱咐给别人的事情一遍遍地琢磨，生怕落下什么。

赵厂司老练沉稳，往日里也都是他替自己管理着青灰厂，只要没什么幺蛾子出来，自己倒是放心。管理车马的老伯应该也是立马差人去驿馆准备了自己要骑的快马，打点好了出城的文牒。最后就还是和西北的消息来往最让倾微头疼，以防万一倾微安排信鸽和差役同时送信，可两地通信路远而时长，万一遗失信件，就是丢了主动、失了先机。所以在信件往来上还需要小何和端娘多些用心，把时间巧算好。

一路上长安城渐渐苏醒，灰蒙蒙的天也慢慢透亮了。

公鸡一声连着一声地啼t叫，让人难免不产生家家户户皆饲鸡产蛋的错觉，而后看家护院的狗也不闲着。各家各户都从睡意里苏醒，都开始为生计忙碌。而长安也像是刚点燃的蜡烛，慢慢有了光亮和温度，当然只要大岐王朝不覆灭，这就是一支不会烧完的蜡烛。

“老伯咱们好像放慢速度了。”

“是啊主子，现下路上行人多，等出了这篇街坊我再快些。”

“慢些无妨，别撞着人。”

倾微计划先坐马车赶早出城，到了驿馆再背上行李快马直追，估摸着能在夜里赶上佩缙泱一行车马。

马车时快时慢，街上也开始喧闹起来。秋日里的市集格外热闹，四周的商贩百姓都会来城里，贩卖商品、淘置货物。而后声音渐熄，倾微掀开马车帘子，长安城的一座城门便浮现在眼前。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下马将车牵到城门口，排队等着士兵查验。

“里边的是什么人，怎么不下车啊。”

“里面是倾国公府的女眷有事出城，老奴这就去扶下来。”

车夫递上文牒，表现得恭谦有礼、不卑不亢。

士兵一听是国公府的马车，文牒印章也都齐全，便不敢阻拦，客客气气地放行过去。

因为他们已经调任到别处的一个大哥也在城门口拦截过一辆国公府的马车，原本是例行检查，却被下来的女管家当众抽了五六个耳光。那老大哥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受此侮辱自然不服，硬要把整个车队拿下问罪。却不想连刀都还未出鞘，就被从城内来得一路皇家禁军拿下，那场面好不尴尬。而后更尴尬地是那老大哥被为首的禁军军官押着给马车里的人磕头谢罪，不久这个老大哥和当时当值的官兵便全被调走。这个故事慢慢便成了酒桌上的一个教训在守城的官兵之间流传。

马车出了城停在一个用干草搭建的棚子，一股油香扑面而来。

“主子下来用个早点，老奴去给您牵马。”

话毕一个身着墨色胡服的公子缓缓从车上下来，胡服稍微宽大了些，方便骑射活动，腰间一根镶金挂玉的皮制腰带盘了两圈，看着也是干练利落。

车夫给倾微引到棚子下的矮桌边，从袖子里拿出快布把桌子凳子都抹了一遍，正准备去叫老板端些吃食茶水，却被倾微拦住。

“老伯也坐下吧，这店主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着倾微又冲瓦房里喊了一声，“姐姐快给你兄弟拿些吃食。”

闻声房里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麻布粗衣还包着头发，但很容易发现这是个胡人女子。女老板环顾四下，立即也发现黑衣冠发的倾微坐在自己不远处。

“啊，是我兄弟来了，姐姐这就给你拿吃的来。”

老板习惯性地用围裙擦掉手上的水珠子，转身又进了屋里。

不一会女老板带着一个略年幼的胡人小姑娘端着吃食茶水过来倾微桌边，茶壶里面装着冒着白烟的奶茶，一倒在碗里，醇厚的奶味和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好些日子没见着兄弟了，今日出城可是有要事？”

老板给倾微和车夫老板倒完奶茶，顺便把盘子的胡饼撕开泡在奶茶里。

“是有急事，姐姐能给我包块胡饼在路上对付一下吗。”

“这就去，你快些吃，别耽搁了。”

说完就又进了厨房，那个小姑娘也和羊尾巴似的寸步不离。

“外族女子直爽开朗，这胡饼泡了奶茶也极有风味，老伯路上辛苦，也吃些。”

车夫老伯也不推让，端起碗来大口连着碎饼奶茶一起吞了进去。

“主子慢用，我去驿馆把马牵来。”

草棚简陋，但从长安城出来的商人都习惯在此处歇歇脚，喝碗奶茶再继续漫漫长路。

“可够吗？”

没过多久那老板拿了一个厚实的油纸包递给倾微，面子上面没丝毫油渍，足以看出安娘的用心细致。

“足够了，安姐姐就是心疼兄弟。”

“等你回来可要来我这吃肉喝酒，不能跑。”

“一定的，兄弟也有两三个月没见着姐姐了，想得很呐。”

与女老板闲谈几句便看见车夫老伯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好家伙，这可是咱们西域的汗血马呀。”

这马不同于大岐的寻常坐骑，四肢修长有力，两目炯炯有神。

正如诗里所描述：

“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小弟外家在西北行商，这名种马岂能不求得几匹。今日谢过安姐姐招待，回来再叨扰姐姐了。”

安娘帮倾微背好行李干粮，看倾微翻身上马后，挥挥手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胡语，就回了棚子里忙活。那车夫老伯本是想那些钱财给她作为答谢，没想却是被拒绝，便也不好和人家纠缠牵着马车往城里去了。

出城后道路虽然不似城中平整，但却可以随意纵马狂奔。

倾微看了看日头树影，辨清楚了东西方向，再看了眼舆图确认，便如同鸿雁乘长风而去。

就和倾微估计得一样，佩缙泱的车马虽然走了三天，却是行行复停停，速度和车队主人不温不火的性格一般。

关内是国都所在，即使是在山林郊外，也不见什么豺狼野兽，倾微一路上倒是全了策马奔腾的心愿，一时间把心事抛诸脑后，快活得不行。

晌午盘坐在树荫底下，靠着粗壮的树干歇息一会儿，简单地吃了一个饼子，灌了几凉水。跑了一上午，倾微已经感到有些腰酸背痛，可那汗血马却越跑越是激动，丝毫不见疲惫。

“你倒是厉害，驮着我一上午也不见你喘个粗气。”

倾微想着腰疼，便牵着马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走不动了再骑马。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她才看见远处有一缕青烟缓缓升起，那里应该就是佩缙泱他们今晚歇脚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