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里惦记一个人的时候，大抵灵魂也在成为了他（1/2）

初夏的时候，阴雨绵绵的天气，一辆车疾驰开到湖州王宅门口停下，从车子上扔下一袋麻袋之后又疾驰而去。幼雪把缝制好的鞋底和秀好的鞋面样式拿到鞋铺去，手腕提着竹藤篮子，一块蓝色白点的布盖在篮子口遮住里面的东西。

家里没有收入来源，她又不能抛头露面，想到去鞋铺或是绸缎庄接点绣工生意，或者是叫家里的老妈子去远一点的大户人家家里拿些要洗的衣裳。几吊钱一盆，冬天最好赚，一双手伸进水里，冰冷刺骨，好像鬼子手中的尖刀刺痛自己的皮肉，洗完之后，双手冰冷肿胀没有知觉，再用汤婆子焐热，一热一冷的交替下，幼雪一双手很快长了冻疮。

长了冻疮之后又不保养，寒冬腊月的天，手指关节上结了痂又咧开，一个不注意手指弯曲，肌肤坼裂的痛感刺痛到自己。冷冬过后，她的手退了痂好了，却无法再恢复如初，手指变得粗胖，长过冻疮的地方一预热就会发红，伤口在她手指上作了痕迹。

推开门就看到门外地上的大麻袋，有东西在里面耸动，幼雪觉得奇怪，撑开手中的油纸伞走近查看。弯下身推了几下麻袋，有温热柔软的触觉，有咿呀的细微沙哑声从里面传出来。

这分明是一个人。

幼雪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解开麻绳困住的麻袋开口，一股难言的臭味飘出来，麻布下卷露出王远凌沧桑的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洗澡，头发长而杂乱，稻草夹杂中间，嘴巴一圈的胡子也长得快有半寸长。脸上污迹斑斑，一双眼睛盯在幼雪脸上，张大嘴巴叫喊，舌头截断，空空的嘴巴里是残破的碎音，手脚无法动弹，用尽了力气也只蠕动了分毫。

幼雪蹲身在身旁大惊失色地看着他，张大嘴巴用手捂住，把那一声惊呼压在了唇舌之间。消失了三个多月的人，突然出现，竟是这幅样子，幼雪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后来回过神赶紧去扶他，把人脱出麻袋，一看到手脚上包扎好的纱布就知道这分明是被人挑断了筋，顾不得惊恐，大声叫喊屋里的下人，一起把王远凌抬进屋子里。

幼灵出院之后，一直奔波于公司和大学之间。尤其为了经营好公司，她投入了全部的精力，然而接连两次打击，能正常营业实属不易，而要让生意恢复初时兴隆的景象很是艰难。如今的服装行业如雨后春笋般开始席卷整个商业街，同行业竞争压力很大。

惊鸿公司从当初就引领了上海女性服装的时尚，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奠定了它在服装界里首屈一指的公司品牌地位。然而到底不是死了的东西可以一下子名垂千古，长久的存在需要耐得住岁月的侵蚀，风雨的抨击，不然很容易被后来者居上而淘汰。

眼看幼灵日渐消瘦，苏宇珏看了很是心疼，便建议她辞去大学的工作。

“我知你做这份工作不是为了赚钱，家中收入来源也并非是靠这个，仅是当初为自己独立自主的证明和自己的喜爱，里面意义非凡。可是如今境况不同了，你要顾及到自己的身体才好。”

其实他不说，幼灵最近累极疲乏之时也时常会有这样的念头跳出来，只是她舍不得这一群学生，也正如他所说，她还舍不得这一份工作。时间过了那么久，初始得到这份工作的喜悦每次想起来都是喜不自持的，那份珍贵不会随着时间而消怠，只会在记忆中越来越弥足珍贵。而且她和一群孩子们交往密切，感情深厚，即便离开也要等这学期教完才好，不然学业中途换了老师恐怕耽误他们。

所以这个想法一有冒出来就会被打消。

这期间许母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季节交替，时冷时暖，身体受不住这常变的时节，一下子得了风寒。她的身子骨向来体弱多病，这一病来的气势汹汹，一直挨延了许多时日。几次来信都不见她病情好转，不过信中倒没有写许母病得有多重，字句之间都是轻描淡写可不必在意的小病。

幼灵有想过是他们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刻意隐瞒了许母的病情，她远在上海心里始终记挂着家中的许母，很是劳心劳累，心力有些交瘁。

直到盛夏的某一日，突然接到家中的电报，电报里说许母病重，危在旦夕。此刻幼灵知道再也耽误不得，直接买了火车票回到湖州。她已经辞去大学的工作，除了公司也无其他牵绊，而公司交给苏宇珏处理，她也很放心。

苏宇珏送她去车站，偷偷地给铁栏门口的守门工作人员一些钱放他进去，一直将幼灵送到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