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尴尬的境况（2/2）

幼灵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已经离了婚。她想，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痛苦都是来源于他，无非是婚姻。因为他自己觉得痛苦，他眼底看到的皆是与自己一般的感受。他的轻视，冷漠，无声的冷暴力才是她的折磨。

他不愿意和她亲近，整个张家上下都知道。为了传宗接代，他公公还用他上大学的自由做要挟。无奈之下，他再次妥协。

两个人都是不同人事的青涩孩子，尤其是幼灵，在母亲的教导下循规蹈矩，即便在婚前，她母亲也没有透露一丝给她，只叮咛她，晚上要乖乖顺从丈夫就可。

这个晚上是幼灵离他最近的一次，肌肤想贴，感受到彼此不寻常的炽热，探索彼此深处最原始的欲望。黑暗中，她找寻到他一双眼睛，黑亮出奇，如同夜晚在深山老岭里出没的野兽，凶残眼神防备周围会突袭它的敌人。她的心再一次跌入谷底，莫名得令她惶恐。

她突然觉得，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片刻欢愉之后，他马上抽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这个晚上，她还是一个人入睡。

赤裸的身体，蚕丝绒被相裹，头枕在软绵的枕头上，眼泪一颗颗流下来，流进发丝里，染湿了一片枕头。

这是一场用传宗接代换取自由的交易，没有情爱和风花雪月，有的是白色锦帕的那一块血，她付出贞操的交代。

时隔婚礼三个星期，新婚夫妇终于同房，这令张宅的主人和下人们都十分开心。他们在雀跃庆祝，皓宸在冷眼相对，幼灵夹在中间惴惴不安的同时，对公婆感到十分抱歉。

如果说，先前皓宸对她是关上了心门，那么这一次他还加上了锁，将她完完全全的推出他的世界。

本以为是一次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没有想到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无声的冷暴力。他彻底的收了声。看她的眼神中除了蔑视还有深深的厌恶。

每一次与他的目光接触，就如同针头一次次扎在心脏上，疼的幼灵无法喘息。

同房之后，下人就将他在书房里的东西重新搬回卧室。看似两人同居，实则夜深人静时，他都没再碰幼灵一下。晚上，常常幼灵先上床，他才在半夜的时候蹑手蹑脚的上床。背身相对，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如同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背后躺着的丈夫跟没人似的，两张被单各自包裹着。幼灵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何止是这床铺之间两具肉体的距离，估计比万水千山还要远。

她常常失眠，听着皓宸浅浅入睡的呼吸声，总会醒来。

拔步床上罩着镂空的蚊帐，床底下点着的蚊香浓烟地弥漫在暗影重重的屋子里。窗外头一点细微的枝丫摆动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温热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她眼睛里聚集。

她有所感觉，在他安静的背后必有一场逆行的反抗。后来发生的事和她预感的一样，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一个星期后，他领着一只皮箱和一垒书本在深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独自一人前往北平大学报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先前说好的带幼灵一同前往也就不作数了。

在公婆因为皓宸的突然离家而愤怒的时候，其实幼灵想说，她也可以只身前往去找他。然而这样的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哪有女子孤身前往那么远的地方，在传统的家庭里没有先例，而且也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的权利。

结婚之前的向往和自由，在一次又一次的现实打击中都破灭了。幼灵忽然就明白过来，婚前的那些约定不过是公婆替皓宸做的一厢情愿的决定罢了，他从来就不需要她，也就从来没有听从父母或是想过要带她去北平的事。

朝飞暮卷，她一个人坐在窗户旁，手里做着针线活，影子从窗户上移动到地上，一日又一日度过重复的每一天。有空余的时间，她都回去皓宸的书房看他那些书，虽然她识字，但仍旧无法理解内容。她尽量多读多看，哪怕去背，她想拉近自己与皓宸之间的距离。

有朝一日，等他回来的那一天，他会对她刮目相看。

然而，她这个希望再一次落空。半年之后，家里收到他前往美国留学的来信，他已经乘着轮船漂洋过海。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

她不会想到，他如同笼中飞出去的鸟，一旦飞出去，就再也没想过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