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暮霭之死(二)（1/2）

“你后悔么？”

魑离蹲在木霭塌边，手上扯着覆盖在她身上的狐裘，湿润的，黏腻又冰凉。

一点不像是木霭贯有的模样。

木霭全身拢在被裘里，只露出小小尖尖的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却很恬淡：“不后悔。”

“为什么？”魑离眼睛抓着人，里面是赤裸裸的疑惑。

木霭笑笑，很安静很平静近乎有点愉悦的笑意：“因为，没必要啊。”

后悔没必要。

歇斯底里也没必要。

一方面除了弄得自己狼狈猥琐以外毫无成果，一方面，都是她的选择，一步步，走心不走心，都是她在当时情景下选择的。

重来一遍还是如此。

所以，何必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呢？

何况……

“我这两年其实也蛮好的呀，也算是……求仁得仁？”这句很轻，木霭已经疲倦至极，眼神却依然从容而平静。

魑离不知道听到没有，但他始终是不懂，他伏身，小心翼翼地把脸贴近木霭身上的裘衣。

他其实不喜欢这个喜欢作妖还总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姑娘。

但此刻她要死了，他一想到以后来到楚国时再也没有可以嘲讽骗钱打压的人在繁华的寿春城里等着他来了，就觉得再也没有到楚国来的意愿了。

何况她还那么小。

本来还该有大把大把可以消磨的好时光。

刚刚过了及笄礼，他才刚带了精挑细选好的礼物过来丢给她做贺礼，刚可以开始琢磨着把人拐自己匪窝里天天欺负，顺便合着她一起欺负别人，她就要永远停留在这里……

再也不可能长大了。

这算什么呢？无人回答。

院落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松松的落雪从枝头坠下，落在雪地里，软软的痒。

风被纱幕筛淘过，只留下柔软清新的流通。

腊梅花瓣洁白的粉黄的，盛开的傲娇，冷香幽幽。

魑离跪坐在木霭卧榻旁，枕着被裘的边缘安静入睡，纤软浓密的柔翎遮住眼底淡淡的青。

院落外，远远的刀戟声沙哑。

鬼刀在鬼影部的掩护下冲进重围，隔着重叠的纱幕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随即单膝跪地：“属下来接夫人回府。”

等到跪地的膝盖受寒结了细碎的冰渣才听到木霭回应：“回府？”

“呵，何府？”她声音幽远而空。

鬼刀俯首：“秦国二公子府。殿下已经为您扫清了障碍，静待您回归。”

木霭：……

那人脑子有病是吧？

什么叫做“为她扫清了障碍”？

什么叫做“回归”？

鬼刀是婳姽带进府里那群魑魅魍魉的头头，表达的是谁清奇的脑回路不言而喻。

她一时被逗得乐了，没力气表达心中乐呵的情绪于是只能简短化了。

木霭：“……呵。”

魑离也是在鬼刀入内的瞬间就醒了，木霭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倒也不担心有人偷袭对她不利，索性在旁干干看着。

如今他也是服了曲承欢的脑子了。

那厮怎么会觉得暮霭都被他害死了还会选择原谅和他双双把家还？

呵，呵呵。

“夫人，请您不要为难属下。”鬼刀嗓音嘶哑，带着抹煞不去的杀戮血腥。

魑离看一眼木霭，得到她颔首同意，便站起身走至了水榭外。

“呵，”他眉眼柔媚，一双烟笼寒月月笼沙的水濛眸子此时淬了冰似的，“你家主子是想让你直接弄死她？”

“属下不敢。”

“不敢？呵，不敢……”魑离冷笑。

随即他指尖轻挑，拂开了最外层的一层纱幕：“她不会跟你走的。至于为何，敛了戾气，自己进来看吧。”

鬼刀没有犹豫，起身，随着步子周身气息逐渐疏淡为零。

却在进入水榭的一霎僵滞了脚步。

眼前。

他驻守暮家小筑两年，暮家小姐如何明美清骨，又如何娇养尊贵，再清楚不过。

而如今，窝在软榻上的姑娘苍白濒死，满头青丝尽成雪，裘被遮盖不及的地方。寸寸筋骨碎裂成壑，白骨森森。

不难想象湿漉的狐裘是如何正被满身的鲜血所浸染。

“有什么感想就直接说吧，她……”魑离看一眼鬼刀，最后视线还是胶着在了木霭身上，“她除了听力，五感尽失，再也回应不了其他了。”

“夫人……”

“夫人个鬼！”

魑离一时崩溃，抓起手边的长琴就砸像鬼刀，僵立的鬼卫无动于衷生生受了，还在看着卧榻之上的木霭。

“夫人！夫人！”魑离大吼，目眦欲裂：“他有什么资格娶暮霭为夫人？！你们说！”

“主子……”

“咳咳咳！咳咳……”卧榻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顿时打断了两人。

木霭直起了小半身子双手死死掐着胸口，被裘滑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身子骨……

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