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感悟人生（1/1）

十一点左右，云儿的吊针打完了，俺俩往张大夫家去。路上她不转眼的看着高架快速路两边的高楼，自己嘟囔着说：“这些年发展速度太快了，你看看现在这快速路，看看这高楼大厦，看看绿地花草，看看街心公园，过去真是想都不敢想，发展真快，真好…”我听了她这些话心里不是滋味，因为她刚刚活出滋味，苍天又要从她眼前夺走这一切，看吧，让她好好的看吧，人生什么最珍贵，失去什么什么最珍贵，过去大把时间都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到老了、病了、时日不多了才想起来，这时间都跑哪儿了，怎么只剩这一点，珍贵啊珍贵，这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仔细想想，最好的办法是把身体搞好，力争延长些时间，现在的人，生活水平好了，管住嘴也是一件大事，提高生活质量的内容多了，并非只是吃好的、吃香的，管不住嘴胡吃海塞，不只是肠胃受不了，营养过剩心脏也受不了，血脂高了、血液里垃圾多了、人体消耗不完，胖了、心脏负担重了、脏器淤积了、血流不畅了、营养跟不上了、毛病出来了，所以不能只顾嘴舒服，要注意吃的有营养、有搭配、有选择、有总量控制，减少肠胃及其它脏器的负担；另外就是要有适当的锻炼，不是说每个人都要每天跑七八公里，根据自己的年龄、身体素质和各项功能，确定锻炼方式，既运动又不要过量，既消耗也不要累着。一切都不是万能的，锻炼也是一样，增加体能消耗，做做有氧运动，燃烧一些体内脂肪，慢慢清除体内垃圾，保证各脏器的营养供应和健康，没啥毛病不挺好嘛；人老了，散散步，抽空游游泳，不做大剂量的运动，不伤咱们的胳膊腿，能自己做事就是幸福的；再者还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人常说多做善事，多做好事，不求回报，保持心态平和，可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眼前怨天怨地怨别人的人不少，他们怨了一圈就是不怨自己，一点自我批评也不搞，自己事业不成功老把别人当靶子，他能保持好心态吗；也有些人极力标榜自己，今天说要当投资家，明天又说当作家、当文学家，多少年过去了，既没有投资，也没有写出一篇接地气的东西，这志不是白立了吗？人没有理想没有抱负不好，但只有理想抱负也不够，还需要有扎扎实实的奋斗过程，只吹不干不好，扎扎实实、认认真真的去实现理想抱负才对，就像辛辛苦苦在农田里劳作的人一样，没有面对黄土背朝天，一滴汗珠掉地上摔八瓣的吃苦精神，哪能指望有好收成？即使有奋斗也不一定有收获，没有奋斗肯定没有收获，像那种光说不练的天桥把式，最后一无所获，又不能自我找原因的人能保持好心态吗；有些做不好但又想事后解释好的人，更可悲，这种人总想落个四面光八面净，实际上什么也落不着，只能落个虚伪，不诚实的名声，结果和他们理想的愿望差距很大，世上还是聪明人多，时日长了躲他、避他、远离他的人越来越多，可想而知如果他不傻的话，会感觉到这一切的，这样的人能保持好心态吗；助人为乐、帮人不求回报的人是具有一份美德的人，如果帮助人另有目的，事情就不一样了，他可以为别人做好事，他做完后就放不下了，整日里想让人回报，长时间没收到回报，他会经常话里话外提示，逢人便讲，遇人便说，谁的事是他帮忙办的，久而久之被帮的人心里就有些想法，让他帮一次忙我却欠他一辈子情，心中不快，本来是个恩德，最后被人认为是无德，这种人能保持好心态吗？凡此种种，诸如生活不顺心的、朋友邻里有矛盾的、觉得自己大材小用的、自恃其才，引以为傲的、盲目自大，谁也不看不上眼的、自卑的、自负的等等，这些人如不改变对世界的看法，不调理自己和环境的运行法则，不好好改变自己的人能有一个好心态吗？保持一个好心态，需要一个强大的理论素养和心理调节能力，否则难免心有不平，生气、赌气、生闷气，睡眠不好，五脏六腑得不到调整和修复，气亏五脏运行乱，五脏乱而百病生，病了就面临困难，再加上环境污染、饮食不周，再好的医生也无力回天，说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觉得有些说过头了，但健康还是可以自己努力的，用自己较为科学的办法调养，延年益寿还是可能的。

唉，现在想这些，对我的云儿来说有些晚了，现在顺其自然吧，她想怎么就怎么，只要她舒服。

我们从张大夫那出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到家已下午两点多了，女儿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外孙女吃过午饭上学了，只剩俺仨一起吃饭。饭后俺俩还是坐在小屋的沙发上睡觉，老规矩，她斜躺在沙发上，枕着小靠垫，我坐靠在沙发上，她把腿放在我的腿上，开开电视，听着电视的伴音，慢慢进入梦乡，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午休方式了，这样她可能有安全感、亲情感，我说不准，她这样可以睡得香一些。我也想这样午休，我能体会到她睡的好坏，我自然也放心，只是经常腿被压麻了也不能调整姿势，她会醒的。说到睡觉，这段时间她睡觉还是可以的，尽管有时她疼痛难忍，影响睡眠，但那股劲过去后她还是可以睡着的，不像过去，她整夜翻腾，无法进入睡眠状态，有些的时候也要玩一会，累了才去睡觉。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她醒了，一睁眼就自豪地说：“哎呀，今天还行，一觉睡了一个多钟头。”我见她睡醒了，顺手把她扶起来，我也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她说：“这几天你腰背疼得轻啦，没见你说这些事，先起来把药吃了吧。”她自己也迷糊了一小会儿说：“就是，这两天是轻了些，起来，起来吃药。”吃完药，她开始上电脑桌边，打开网页，看她关注的新闻，看完新闻，就是玩游戏，我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她已经相当一段时间没摸过电脑了，就连看电视也是心不在焉，疼痛的实在无法静下心来，这会儿她能坐下玩游戏，证明她能静下心，更证明疼痛没有干扰她，不能说她一点不也不疼，至少疼的轻了，能够让她坐得住，我不敢深想，这是不是下行股票的小幅上升呢，我想让行情变成牛市。

晚上又到了她喝中药的时候，熬药一般是女儿俺俩的活，从泡药倒大火烧沸，再调成小火，文文静静的煎煮，一个作业程序下来少说也得一个半小时或两个小时，熬药不费多大力，但特别费神，心中总是惦着，熬好倒进碗里凉凉，待温度合适的时候再送给云儿喝。熬药费神，喝药更是一个考验，一般中药都有说不清的味道，再看她的药，近三十味中药，所有的味道综合起来那是一个什么味，真说不明白，我尝过她的药，说五味杂陈那都是轻的，反正里外一句话，真不好喝。药端到她面前，你看那眉头皱的，叭叽叭叽嘴，还是把碗接过去了，然后一狠心大口不停的把药喝下，喝完接过糖水漱了一下咽下，再喝两口这一关就算过去了。一天两次，天天如此，这是一功夫，是一无奈的功夫。临近十一点，女儿把蒸好的鸡蛋羹送上，这是她爱吃的一口，一碗鸡蛋羹几分钟消失，到这会儿她一天的功课才算做完，再待一会该睡觉了，能不能睡个好觉是另一回事。

云儿这一段的情况虽比前一段好些，但身体状况仍不容乐观，在不断加剧的腰背疼之中，她走路腿突然发软的情况有增加，她向我表述，腿软之前是没有任何征兆的，正在好好的走路，说不准是哪一步，也说不准是哪条腿，会突然一软，有一种马上就要跪下的感觉，膝盖和腿上的各个地方都没有疼痛感，只是腿软，是哪个地方软也说不清楚。我只是想，应该是神经系统的问题，是脑袋的问题，不是小脑负责人的运动系统吗？如果小脑在放疗过程中受到伤害，小脑形成萎缩，会不会造成这种现象；或者在她头脑中的肿瘤又有发展，压迫哪根神经，是否也会造成这种现象；腿上好像没有太大问题。我把她的情况向医生进行了咨询，认为头脑造成这种状况可能性大，至于治疗都没有提出什么好的建议，只说再注意观察，关键是加强调养，延长生命。

天气渐渐热了，她每次疼痛之后总是大汗淋漓，洗澡是让她最为舒服的首选，疼痛平息之后我扶她进洗澡间，为了让她省些力气，俺买了塑料方凳，她最起码可以坐一会儿洗一会儿，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去洗，她洗完出来我扶她擦干身子，穿上干燥的衣服再回屋继续看电视或做些别的什么事情，这些天我发现她的头发长得特别慢，五月底六月初就长到一厘米多了，这又一个多月了，头发还是一厘米多不到两厘米，基本上没有长，这能说明什么问题。人的肾主水，主毛发皮肤，她头发不见长就有可能是那个内脏功能不足，胃、肝、心脏…还有些问题，别看她吃得不少，但吸收的如何，我们不知道，这些营养她能否滋润到五脏六腑，也说不明白，就像我爸爸到病的后期，无论怎么吃，吃的无论多么好，都滋养不了他的肌体，她这会儿是不是也朝这个方向去呢。医生让加强调养，我们可以多想办法，换着法的吃，想着法的喝，各种营养食品、药物都跟上，能调就调；可这养就不好处理了，多休息是养吗，各种东西吃得进去就能养得住她的五脏六腑吗，特别是那大小脑，养没养好的确不好判断，她说话的语速还不断变慢，而且忘事也多，有时候一句话说了一半不说了，问她为啥不说，她总是苦苦的一笑说：“想不起来了。”看来大脑也有损伤，想想看，这些问题该咋解决呀，我觉得路越走越窄了，方向越走越明确了，一切努力都挡不住朝那想都不敢想，也不愿想的地方走去。

天气越来越热了，屋里也闷得慌，特别是雨后更闷，我有时会常带她到楼下坐一会儿，透透空气调节一下心情。她虽有些时候会腿软，但一般还是自己走，而且走得很稳当，没有什么异常现象。这些天雨多，地上的积水还没来得及晒干就又下雨了，时常院子里有积水的小水坑，说是小水坑实际上只有一两厘米来深，水泥地面不会有大水坑的。因为她还有小步快走的现象存在，因此在院里的时候我一般不会离开她，总是在她身边站或坐着，她目前的身体条件使我和女儿包括小朱、小王她俩一刻也不能大意。事情绝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结果还是怕啥有啥，在院子里的次数多了，她偶尔自己走也是常事，我跟着她，两手基本上是张开的架势，她只要一歪我就上前帮一把，一切平安。那天云儿说想喝水，我反复对她说：“你坐着别动，我去倒水。”等我倒完水端到楼下院里，不由大吃一惊，她整个人趴在水窝里，全身是水和泥，其状态让人又心疼又可气，她又摔倒了。我上前把她扶起来，搀她回屋，脱掉衣服为她洗澡，洗的过程中发现她的左膝盖蹭掉一层皮，有血渗出来，其它的地方还好，没有什么伤痕。换上干衣服，洗上湿衣服，为的膝盖浅浅的涂上碘酒，一切忙完了我问她：“不是说好不动的吗？”她苦笑着看着我，用一种傻傻的眼神对我笑笑，我心疼她这种带有内疚的表情，我把她搂在怀里说：“咱以后再也不能麻痹大意了，你经不起再摔了，上次你把脸摔的青紫，看女儿心疼得捧着你的脸直掉眼泪。我看你这次只有膝盖有点伤，其他地方还好，最起码咱的大招牌脸上没伤……，”她摸摸我的胸说：“对不起，我认为我可以走走，谁知道水坑里滑，站不住就摔倒了，试了几次也没起来，干脆就趴在水里等你来吧，我是越来越笨了。”我说:”这几天雨多，水一直没干，里边长了一层绿苔，确实很滑，再回不要走那里面了，走干的地方。”她答应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大的伤就不错了，她骨头上没有毛病，真怕她摔个三长两短的，咋交代嘛。

她这段的行为越来越像个孩子，越是不能干的事她干的越起劲，我明白她的体力在缓缓下降，所以，晚上她只要起来，我就跟着她，有时候我睡的沉，没有发觉动静，她自己削黄瓜吃，说也奇怪，有会睡前为她削三四根黄瓜，为防止黄瓜氧化泡在水里，就放在卧室的小卧柜上，她有时吃一两根，也有时不吃。有时没有为她准备黄瓜，她却半夜起来想吃，我摸不准她的规律。最让我担心的是她的腿脚有些不太灵活，手里拿着削瓜的刀，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睡的不要那么沉，有动静快起来。有会半夜起来她老是说屋里闷，想到外面坐坐，深更半夜俺俩到楼下院里坐着，她坐在小凳上，眼也不眨的，往街上看，隔着铁栅栏大门看得格外起劲，街上没有行人，偶尔有一两辆汽车，看啥呢，我猜不明白。这样半夜出来的次数多了，她怕影响我睡眠，会趁我睡沉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地来院里坐着，我醒了发现身边没人，各屋找一遍没人，赶快到院子里，她一个人就在那里，她还埋怨我说：“你不用来，我自己可以。”慢慢的我也想出一招，每晚睡觉的时候把门反锁了，偷偷的把钥匙藏起来，让她出不去，这样就可以防止她再一个人下楼了，夜里我睡得正香，她趴在我耳边说：“咱家门我开不开了，你是不是锁住了，钥匙放哪了？”我坐起来说：“钥匙我藏起来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到外边去，我去开门，咱一起出去。”她像往常一样，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外边的风景。从此以后，我每天都反锁家门，藏好钥匙，要知道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藏几次就没地方藏了，我只好把钥匙放进枕头套里，用头压着睡觉。她也明白我的用意，也开始由不满意到同意，由同意到满意。有时俺俩坐在沙发上聊天，她总说：“这辈子我也值了，有你一直陪在身边真是值了。”她说这些我也很感动，俺俩从高中同班到现在，五十二年过去了，结婚前经常见，结婚后除了两地分居那两年外，可以说是天天见，知足吧，比那些天涯海角，靠鸿雁传情的人真是好上千万倍。她知足，我也知足，这才有她这辈子值的感觉。她对我天天晚上藏钥匙的事很有感触，她说：“你真是费了苦心了，天天晚上拿着钥匙到处藏，藏到家里无处藏了，你放到枕头里用头压着睡，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一个人到院子里，怕再摔着，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我心里明白，你是为我好，疼我，我想自由，但条件不允许了，是需要在集中指导下的自由了。”说着还摸摸我的脸，她啥都明白。心里像明亮的镜子一样清楚。

一晃又十几天过去了，她的生活模式还是那样，只是多了一个半夜到院里坐一会儿，别小看这夜里出来坐一会儿，她白天来回的打针、点穴按摩、吃各类药、喝中药等等已经够忙了，夜里两点在大院里坐一会，她的休息时间被切割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休息时间也就明显不足了。她的身体素质依然在缓慢下降，她的心里总是闷闷的，偶尔会显出焦虑和不快的表情，来看望她的人在减少，她的心思也多一些，更为敏感一些，我发现她有会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的手指头一直在互碰指头，就是那种拇指尖分别点食指、中指、无名指等等，那个样子好像在盘算什么，我会猜着她的意图问些话，问她想谁不想，她会说谁都不想，我也问她和她姐通电话没有，她会说：“俺姐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俺俩已经快三个月没见面了。”我说：“你想你姐咱俩可以去她家呀。”她说：“算了吧，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