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留恋生活（1/2）

在云儿做ect排查的第二天，我先陪她到医院打吊针，她躺在病床上，已把针扎上，她慢慢的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一言不发，药液一滴滴融入他的血液，从这里把治疗病痛的药液流遍全身，从这里把保证五脏六腑健康的药液流遍全身，一切都默默地进行着，医生只能做到这些，我心里非常明白，这些到底能给我的云儿挽回什么，挽回多长时间都是一个很难理解的问题，现在只能这样，只能用这样的努力，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啥时候云儿睁开眼睛，我看见了对她说：“醒了？”她说“我没有睡觉，只是在闭目养神，我睡不着，我总在想我这个人是有福还是没福，这些时候我是有些倒霉，病情还是在加重，治也治了，但总还是往坏的地方发展，这些事老是围着我转，脑子一刻也不能停，我快支撑不住了，我的心也快凉了…”我用力捏她的手，止住她的话题，她再说下去，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又闭上眼睛，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不是一滴而是一行，我用纸为她擦眼泪，整个一张纸都湿透了，泪还是不住的流，我能体会到一些她眼下的感受，她清楚她的病情，她能猜到骨排查的结果，因腰背疼间断性的折磨她，对当前的转移她已预料到，她的心是无耐的。我也想，她可能在悄悄地估量着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她开始留恋，留恋着生活中的一切，留恋着快乐的生活环境。事实是残酷的，我能用什么方式和语言劝她呢？我真找不出来适当的语言，我相信不存在这种能劝导的语言。我辛酸了、无奈了、退缩了，我所能做的只是用纸巾擦拭她的泪水。

大约十点多，云儿的吊瓶滴完了，我们准备回去。临床的两位病人在交谈，她们已经知道那位老一点的患者和两位年轻一些的患者已经去世，这是她俩人的话题，偶尔也说她们自己，那位胃癌患者说她已经化疗六次了，每次都像去死一样难受，另一位也附和着，也说有同样的感觉，还说不如死了算了，这也是一种解脱……。云儿，在边上听着并没有搭话，只是听着。我的心里越来越担心，因为这些事我早些时都知道，这次她都听见了，她不说话的原因是什么，是为她们难过，还是为自己的一切感到悲凉，她的心里一定是复杂的。和那两位病人打个招呼，我和云儿下楼了，坐上车我慢慢骑到医院大门口。俺俩依然面临着，过减速带的问题，我下车慢慢的推着经过减速带，我确实有些恨这些东西，都是行人、自行车、电动车过的地方，干嘛要装这些东西？平坦的道路多好啊！我用心体谅着过减速带的用力，争取让车能过去，也不至于用力过大造成震动，车平稳的通过了减速带，过去我才发现同样有两位小伙子正帮我推车。

我俩沿着马路一点一点的前进，这些时候她对车速要求越来越严格了，她不希望走快，总是让我慢慢走，快到十字路口时，她对我说：“咱在外边转一会儿再回家吧。”我说:“好的。”她用心的看着路旁的一切，每过十字路口都由她指挥，往左，往右或直行。我想起我爸爸的最后时光，他是用栓在我胳膊上的绳子指挥方向，他也同样用眼睛认真的观察周围的一切，我的鼻子酸了，事情怎么会这么惊人的相似。现在云儿的体力比我爸当时的体力好多了，她毕竟一切都可以自己做，只是路远她走着吃力。我们转了大约一个小时，她说：“咱回去吧，有些累了。”到家后她还是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我用小毛毯为她盖上，去和女儿一起准备午饭了。

下午我骑自行车去了市第三医院。云儿的ect检查报告单已经出来了，和照片也一起交给我。医生很严肃地说：“她的骨转移已经有了，而且有五处，或者说比较明显的有五处，她的治疗要抓紧时间，我们也有推荐的治疗方法，家属可以参考，有需要可以直接找我们。”我出了医生办公室，仔细地看检查报告单，上面写着：静脉注射进行全身显像，影像清楚。于脊柱、双侧肋骨、胸骨、左侧股骨上段、右侧髋骨、左侧肩胛骨上缘可见多发性分布异常区，全身骨余部位未见明显异常的放射性摄取增高或减低区。结论是全身骨多部位可见代谢活性异常增高区，符合肿瘤骨转移影像改变。看完这段文字我的头有些昏昏的，我原来预想的各种可能中最坏的可能出现了：云儿已经转移为骨癌，也就是说她从肺扩散到脑，又从脑扩散到骨骼，今后该咋办呀，我没有主意了。

我在门厅的长椅上坐着，脑袋里乱哄哄的，我想站起来，但始终没有站；我想走出去，也始终没有走。我还是在长椅上坐着，拿着她的报告单大信封，我模模糊糊的看着眼前左来右去的人们，他们可能有医护人员，也可能有患者和家属，他们到这里干什么，不是工作就是检查，可怜的人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奔波，承担着命运给于的一切。世界之大无所不有，眼下又有多少人在经受着痛苦的煎熬。事已至此，老坐在大厅也不行，我吃力的站起来，走到停车场，推着自行车进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进门我把检查的信封放在客厅钢琴上。我没进电视机的屋子里，因为我实在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讲出检查的结果，这一切对云儿太残忍了，不敢对她讲出这一切。我走进厨房，女儿晚饭已准备的差不多了，我看到她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女儿看到我的表情就知道了，早已呜咽的不可自制，一边翻着菜，一边用手擦着眼泪。正在我痛苦到极致的时候，一双手抱着我的腰，云儿在后边说：“都不难受了，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老天不饶我谁也没办法，有一天咱就好好过一天吧，掉泪也没有用……，”我转过身抱住她，看着她的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不由得放声大哭，女儿也过来，俺仨抱在一起，泪水和痛哭声交织在一起，这时小外孙女也进了家门，放下书包跑到厨房，焦急的喊了一声：“姥姥，你怎么啦……？”说完抱住她姥姥的腰哭起来。一家四口人哭作一团，毫无顾忌的释放着自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