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云雾飘摇（1/2）

菜市场依然人来人往，各人挑选着自己中意的东西，我没有其它可买，就直接到熟食区卖卤菜的地儿去，这两三家卖卤菜的我也真是分不清哪家更好一些，就找人多的一家去买，我想人多的店可能会好一些，我加入到排队的行列。为了让云儿增加食欲，我买了卤肉、卤香肠、卤豆腐丝等，到家她一看就高兴了，还不断说：“中午好好吃一顿，咱喝点红酒吧。”我说：“好呀，好些日子没喝红酒了，我去洗酒杯。”午饭她吃得依旧很香，我现在打心眼里，想让她多吃些好的、香的，让她痛快地享受着美食，她半杯红酒喝完，脸色红红的，红中带粉，粉色带红，一副健康的颜色。我和女儿也陪她喝了半杯红酒，我本是不抽烟不喝酒的，但感觉偶尔喝些红酒也很好，饭后我的脸也有些红了，她和女儿的闲聊我就不参加了，按老习惯坐在沙发睡午觉，一觉醒来已经快三点了，这会云儿和女儿也在午休，我轻手轻脚换上衣服，下楼骑车去市第三医院，为了明天不带着她乱跑着找地方，今天下午我主要是先找到她排查的地方，问清楚如何办手续等等。虽说是下午，但是第三医院依然人多车多，幸好我是骑小电动三轮车去的，停车还是比较宽敞，汽车根本找不到停车位，我在医院的各个楼里，找做骨排查的地方，找了两栋楼也没找到，引导图上也没有标志，只好问那里的保安，保安指着一栋二层小楼说：“那就是，你去吧。”我直接找到了主任的办公室，询问了一些有关事，主任介绍他们的技术叫ect，是患者注射了微量具有放射性的物质后做的一种ct，这种物质会沉积在病灶的骨骼上，ct可以利用沉积的物质，做出扫描成像，而且还告诉我，要挂号、预交检查费、办卡、来ect中心预约等，我按他的要求去门诊大厅办了医疗卡，在卡上预交了检查费用并办了挂号，然后来到了主任室，把所有的手续给他看，她说：“你们明天一早来行吗？争取第一个给她做。”我回答：“没问题，明天八点到可以吗？”她说：“可以，八点半也可以。”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我注意到门厅的两边有很多医疗资料和医生专家的简介，这些资料做得很讲究，有图片有文字说明，我一一认真阅读，最让我兴奋的一则资料是介绍‘锶-89’，该资料说：“放射性物质‘锶-89’对治疗骨癌有非常明显的效果，‘锶-89’全身给药，它能聚集在骨转移病灶上，发射纯β射线能量，非衰期为五十天，治疗作用主要是利用发射的β射线，杀死癌细胞使骨转移病灶缩小或消失，以缓解病情，延长患者的寿命等。我虽然没有一字不差的记住其内容，但它上面说明的文字却给了我无限的希望，我又回去找ect的主任了解‘锶-89’的治疗情况，他坚定的说：“‘锶-89’对骨转移的治疗效果非常好，我们一般推荐每两个多月，使用一次。每针的价格一万多元。”他还说：“先检查吧，其他的等检查完再议。”

我从市第三医院出来，骑车沿着大街走着，心里好似宽大了许多，“锶-89”、“锶-89”……，我一直在想，这种物质也许就是云儿的希望，“锶-89”会沉积在病灶上，利用产生的β射线杀死癌细胞……，那骨癌不就可以治愈了吗。越想越感心情宽舒，越想越觉得有希望。明天检查的手续一切办妥，只等一大早过来检查，就这样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已到了家楼下。

到家把看到的、听到的和办的手续一一向云儿说明，她没有表示出高兴或不高兴的状态，一脸平静，只说了一句：“咱明天早上七点多去可以吗？”我说：“可以。”

吃饭吃得异常平静，一家四口没人讲话，只是安静静的吃饭，饭后外孙女写作业，女儿回到自己房间，我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坐在我身旁，胡乱拿着遥控器寻找可看的节目，五十多个频道翻了两遍也没有找到可看的节目，她把遥控器给我说：“找不到好看的节目，你再翻翻，看有喜欢的没有，你今天不出去散步吧，在家陪陪我。”我说：“好，我在家陪你。”我同样用遥控翻了一遍，也确实找不到想看的节目，最后把电视停留在中央六频道，随它演什么电影吧。她没有立刻到电脑上玩游戏，而是坐在我身边，我估摸着她要说什么，只等她开口，就这样静静的坐了好大会儿她才说：“明天去检查的事，我也想明白了，查不查恐怕已经转移了，因为这次腰背和肩疼的不一样，过去腰疼贴上止疼膏总要顶个两三天，大部分时间是贴贴就好了，这次不是，贴上止疼膏只有一两个小时有些用，很快就不管用了，看来转移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你也别揪心，这也是个没办法的事，要想开些。”我见她说到这份上，也真没有啥好解释的，只好顺着答了句：“我知道。”她又说：“我说了好几次了，我这辈子够幸福了，除了年轻时日子苦一些，这剩下的几十年还是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日子平平和和，我真的非常满足，特别是你和咱妞对我也很好，就连明明也很听话，也不让我生气，还想啥呢。真说做的不好，还是我，干活不多，脾气还不好，动不动爱发个火，这时静下心想想，我不如恁仨做的好。”我接着说:”你不用这么讲，家里过日子，本来就很难分出个是非曲直，谁多吃点、多干点、多操点心，还不都是为了过个舒心的日子，一家人才应多包涵、多包容、多互相理解，你说俺啥都不和你争，你发火时，急成那样，我要再硬着头和你吵，那不乱成一锅稀饭才怪，两口子过日子总有一个让着另一个的时候，那不算啥，能把日子过好才是全家所求的。”她也接着说：“我真的有时管不住自己，劲头一上来头都是胀的，肺都快在胸里盛不下了，整得要炸了一样，实际上过了那个时候，我还真觉得我这个人很蠢，想说个软话吧，又放不下这张脸，亏了你不和我计较，要不……”，我说：“家里一般没啥原则上的问题，生活工作上我们可以认真，但在有些问题上不可认真，太死板了大家都很累，我们在工作上都很用心，到家还是应该宽容一些，自在一些，松弛一下紧张的情绪，这对身体和第二天的工作都有好处。”我还没说完，她又说：“我是不是也和情绪不稳定有关呀？”我说：“注意饮食、适当锻炼、稳定情绪、注重睡眠、远离污染，这几条都与防癌、健体有关，另外遗传因素和外在因素的影响也有关系，你想想你平时的生活习惯，都和现在提倡的背道而驰，你睡眠不好、爱发脾气，这都影响自己的免疫力。你年轻时身体多好，在学校时体育比赛哪年不拿个一两项奖，在农村平大寨田不一样当个小伙子用，实话说这二三十年你是有些不注意了，生活习惯也不好了，这些都是影响你健康的因素。”她用头靠住我说：“最近我也想这些事，我是有些大意了，不过现在说啥都晚了，我还是想不管剩下多少时间让我好好享受生活吧，免得以后后悔…”说着她有些呜咽了，我也有些鼻塞，估计她再说下去我会泪泣俱下的，我们就这样静了一段时间，她慢慢把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轻轻的抚摸着我说：“答应我，将来就是没有我了，你也要领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我实在忍不下去了，眼泪和鼻涕纷拥而出。

晚上俺俩说话说到很晚，过去的、现在的、伤心的、经历的、想到的和忽然想到的话说了许多许多，孩子们啥时候去睡觉俺俩全然不知，只知道说着流着眼泪，她好像在安排今后的一切，好像这些话不是这会儿想起来的，而是经过长时间思想准备才讲出来的。她比我想的多。

一大早我们来到了市第三医院ect科，到了八点半他们正式工作时，侯诊的人也只有俺俩，医生拿着检查单子叫到了云儿的名字，我和她一起进了办公室，医生为她打针，说停一、二分钟就可以开始检查了。她走进了用仪器检查的检查室，躺在床上，医生说：“你可以在外边等候。”我到了走廊，继续看那些宣传资料，正在这个时候一位医务工作者站在我旁边，因为我分不清她是医生还是护士，她问我：“家里有病人？”我说：“怀疑骨转移，在ect检查呢，已经进去了。”她又说：“目前有啥反应？”我说：“腰背和肩胛骨都有‘阵发性疼痛’”她肯定的说：“那就是已经转移的症状。”我又说：“所以我才看这些资料，我也怀疑已经转移了。”她又小声说：“不用看这些资料，比如‘锶-89’讲的都是使用的正效应，其实副作用大的很，实话告诉你，医生讲二、三个月打一针，能打第二针的人很少，因为‘锶-89’能杀死癌细胞，更能杀灭正常细胞，特别是对红血球杀伤力非常强，患者使用之后红血球会在短时间内减少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人还能活吗？极度贫血一般两个月左右人都会去世，打第二针的人少之又少就是这个原因。”她的话顿时让我进入了迷雾里，原本的希望稻草变成了很长的一只毒虫，我不知所措，我委缩着自己，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呆子，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周围的云雾继续飘摇。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只听见如天庭般传来了一声：“云儿的家属。”我才从云里雾里猛醒过来，扭头只见ect室的医生叫我，我走过去，她对我说：“你们现在长椅上歇一会儿，给她倒杯热开水，喝完了再走，明天上午取结果。”我搀着云儿下床，走到长椅边坐下，又为她倒了杯热开水，陪她坐下，等开水不烫了再让她喝。我看她精神不太好，坐在长椅上不动，也不说话，水已经温温的了，她喝了两口把杯子递给我说：“不想喝。”停了几分钟我又递给她，她勉强喝了两口说：“咱走吧。”我搀她起来，走到门口，一阵凉风吹过，她直往我身后躲，我问她：“冷了？”她说：“是有点冷。”上车为她盖好，我说：“这次咱们走的有点远，行吗？”她答说：“我都盖严实了，咱走慢一点应该可以吧。”我们沿着大街慢慢的走着，现在发展真快，市内一些地方几个月或一年不来都快认不出来了，一些主要街道修建了快速路，上下两层确实很壮观，两边已盖成高楼大厦。云儿只用两只眼睛不断地瞅着，还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