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风波又起（2/2）

下午都休息一会儿。虽说已经三月中旬了，但天气依旧较冷，她仨在屋里聊得很开心，我依然去外边闲逛。人老了是没劲，日子平平常常时，就感到闲得很，困难时又感到忙得很，闲着又无聊，除了散步没别的事，我又不会打牌、打麻将，只能找适合口味的书打发时间；忙着也很累，前段时间我太忙，整日里东跑西窜的，家还要弄吃的，整屋子，有会儿还真觉得腰酸背疼的，啥叫老了，闲着不舒服，忙着也不舒服，就是老了；闲了心里闷，忙了两腿困，这就是老了。眼下我散步还是思考的事多，有些事总觉从脑袋里往外钻，不是想它就出来，不想它就不出来，而是想不想它都会出来。今天中午饭，云儿吃得顺口，吃得很香，确实是件好事。但仔细琢磨，也未必，现在讲究饮食科学，我估计也就是注意饮食的结构，注意饮食的量。从结构上讲要多素少荤，营养既要能满足身体上的需要，又不能在口味上过分强调，我也看了，目前各种吃的基本上是好吃不健康，健康味道淡，想想看那些大鱼大肉，哪个不是油炸，炒制，糖和调味品提味，想饱口福油盐糖类肯定大大的超标；从摄取的总量上，还是要有些控制，吃饭吃到七分饱其实已经可以了，好吃了多吃，不好吃的少吃或者不吃那胃哪能受得了，多一顿少一顿，饥一顿撑一顿，对肠胃消化系统肯定不好，再说吃得太多营养也会过盛，久而久之也会对身体各个部位产生不良影响，从这点上看云儿吃东西还是应该注意的。我舍不得说云儿，也有我另一种心思，她现在正患重病不知道啥时候……，我不敢朝这想，要真的是时间有限，或者说能痛痛快快吃东西的时间有限，阻止她吃东西，特别是她爱吃的东西，也是很残忍的，不是吗？她目前努力节食有用吗？真能通过节食让她痊愈我巴不得呢！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到时候来个嘴也受亏了，人也没有……，那才让人伤心痛苦呢。思来想去，由她吧，她想干啥就干啥吧，她整日里不是检查就是打吊瓶，再不就是呕吐咳嗽，干结憋闷，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她已经受那么多苦了，就让她趁这时光享受她想享受的吧。想到这里我仿佛轻松了很多，也坚定了很多，就依着她的想法，干什么都行，什么乱七八糟的劝解，也就是听听而已，她的命运让她自己把握。

晚饭后云儿以送小王的名义出门了，她说：“咱俩送小王一段路，我也可以趁着散散步。”俺仨前后走在马路上，她俩在前面并肩走，我在后边跟着走，两人路上聊得很开心，有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走到十字路口小王要骑车走了，我和云儿停下脚步和小王道别，眼看着她骑上车走远了，俺俩才开始往回返。明亮的路灯下，他用胳膊挽着我的胳膊，依偎着慢慢走，看样子她心情很好，虽没有说什么，却能感到她很轻松。过了一会我说：“今儿中午和晚上吃饭，我有点儿怕撑着你，你感觉咋样？”她说：“感觉很好啊，不会撑着的，我多大人了，还不知道饥饱？”我说：“没撑着就好。”她接着说：“我给你说过了，今后吃饭和别的什么事，不用操我的心，让我放开些，我想干啥就干啥，我多吃点是好事，一来可以提高免疫力，二来也符合我的心思，免得……”，我伸手捂住她的嘴说：“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啥，女人的嘴里有火，我怕说啥有啥。”她点点头对我说：“你看你，我还没说完，你就不让我说了，好，好，好，不说了，不管咋说，我能吃、能喝、能玩、能睡不也是你的心愿，孩子们也不操心了，挺好的，咱先占住一头是一头。”话虽没说透，但俺俩心里都明白，走到小河边的时候，她提出顺小路走一会，我答应她，并拐弯走进小路。河边小路没啥人，只有俺俩在慢慢的走着，正赶多云天气，空中的月牙，在白云里穿来穿去，确是一番美丽的景致。她走到我前面站住，用双手抱着我的腰，我也顺手搂住她。她两只手在我腰上轻轻拍着说：“搂紧一点，多好的月色，我真想多搂几年，现在看来这机会也不会太多了……，”我赶快说：“又说傻话，以后咱日子长着呢，这会我觉得咱俩和年轻时一样，还是那样温暖，那样舒服。”她说：“好日子都过去了，咱们已经到了老年，我现在好像比二十多年前，还珍惜咱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一个是工作忙顾不上，二是对两人相处，也没有现在理解的深刻，想想我那时有些不懂事，对不住你了，现在再补也来不及了……，”我马上堵住她的嘴重重的亲她一口，她开始还想躲，真正开始了，她倒很好地配合了，两人一松嘴，她就说：“你也不嫌我有病，再说，两个老头老婆干啥呢？老没正经！”说着还打我一两下，又重新投入怀抱，我们努力享受着互相的温存，静静的静静的站在那里，谁也不说回家那回事，犹如两个相恋的年轻人，没有勇气说出各回各家的那句话。月亮不知道穿越了多少白云，我只知道撒在她肩上的月光一明一暗，当一块较大的云彩遮住月光时，我搂住她的肩膀开始往回走。

到家孩子们已经睡下了，俺俩也迅速洗漱上床睡觉了。她好像意犹未尽，躺在床上把手搭在我胸前，似有话说又没说话，我问她：“你想说啥？说吧。咱俩几十年了，不用客气。”她拍了我的胸一下说：“我不知道该咋说。”我说：“你随便咋说都行，尽管说吧。”她说：“咱俩在河边的时候，我想说的，我知道你心肠软怕你受不住，我想还是回家说吧。”我说：“是不是你有啥感觉了。”她说：“是我的腰背肩，疼的有些厉害了，我感觉疼的地方有些深，而且每天疼的次数也多了一些，这种情况我也上网查了，说是转移的可能非常大，真要是那样就不好办了。”说着她靠在我的怀里，用头挨着我的肩膀，我也用手臂搂住她，一时我找不出合适的话答她，只好这样搂着她，因为我在网上查的也是这样，让我心惊肉跳的事露头了，怎么对付，我的心里没有一点着落，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我的两眼直直的望着天花板，那灰色的天花板让我心凉，它不像白云那样雪白，它不像白天那样给人以纯净的印象，它的灰色像一片即将送来暴雨的积云，我悲伤，我仍然害怕，害怕出现这一切，我的眼开始湿润，无奈还是无奈，我们只能像只瘦弱的小羊，用沉默面对前面的恶狼。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轻轻的对她说：“明天向你的主治医生讲了吧，看看她的意见。”她也慢慢的说：“只有那样了，唉，人的命呀，你可别背上包袱啊，实际上这是早晚的事。”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这一夜可真长啊！

早上女儿做好了早餐，我俩吃完早饭就到了医院，她去了病房，我到了医生办公室，主任和她的主治医生知道了她的新情况，主任沉思了一会说：“她后背、腰痛不太好，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这种状况可能是骨转移，我们这里，这类药倒很多，发展到骨转移时，病人非常受苦，疼得很厉害。初期，止疼针剂和片剂还管些用，后期连注射杜冷丁也坚持不了多大会儿，可怜得很。从症状看有可能，确诊还要到市第三医院检查，这是市肿瘤医院，骨排查只有这家医院可以做。我开个转诊检查书，你找时间带她去检查吧。”出了医生办公室，我心里闷得慌，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几分钟，刚坐下一名护士就走过来，她问：“十八号床来了吗？”我说：“来了，在床上躺着呢。”她又说：“准备给阿姨打针了，叔叔，还是你家人把阿姨照顾得好，和阿姨一起来看病的那几个病人，已经有三位走了，特别是做伽马刀的那位老太太，上星期也去世了，这个病真怕人。”我心里猛一惊，她在这住院两次，在一个病房的一共五个人，其中三个人都去世了，而且有两个人都非常年轻，只有那位老太太年龄七十多岁，其他两个人都才三四十岁，可惜啊。我又问护士：“还有一位病人呢？”护士说：“那位是胃上的病，已化疗了四次，她停几天又该来了，每月两次、每次一针，她体重也从一百二十多斤降到了九十多斤，像变了个人一样。”听了这些话，我的心都凉了。那几位都是认认真真化疗的人，无论十次或者八次，次次按时做，一次不落下，为啥也是走上这条路？进病房时活蹦乱跳的，说没有就没有了，人的命真不结实啊！她们家人该如何度过今后的日子？那老太太的老伴早已去世，只身一人，孩子们也都成家了，牵挂少也就好些，可那俩年轻一些的…。我真不敢站起来回云儿的病房，我的心也受到了双重的冲击，整个人都处于疲软状态，休息一会儿再说吧。我微微的闭上眼，思忖着咋和云儿说，是要面对现实，我清楚，但如何能让她受的冲击小一些，我一时还想不出好办法。

我到云儿床边的时候，她已经打上吊针了，她问我：“你去的时间不短啊！”我说：“时间是不短。”她又说：“是有啥麻烦了吧。”我一时语塞，没有立刻回答。她两眼盯着我不放，我不敢认真思索就回答：“有点麻烦。”她没说话，摆摆手让我坐到床边，她拉着我的手说：“你也别紧张，我自己的病我清楚，我也从网上查过，这都是骨转移的症状，医生大不了也这么说。”我说：“医生让去市第三医院，做骨排查后看结果咋样。”她说：“让检查就检查吧，谁也没有办法，啥时候去？”我说：“今天下午我先去看看好不好停车，咱明天去吧。”她说：“好吧。”真是明白人好说，糊涂人难缠，我愁了好大会的事，几句交流就说明白了，她的心真是宽啊。

临从病房出来，护士已经把去市第三人医院骨排查的证明给了我们，我们出了医院大门，默默的坐车回家。一路上她没有说话我也找不出要说的话，就是这种样子，走到了家门口。女儿正在家准备午饭，看见妈妈回来了，笑着说：“妈，中午还想吃啥？我去做。”云儿没有立刻说，而是站在那想了想说：“让恁爸去买点卤菜吃吧。”我说：“好，趁我没换衣服，我这会儿就去，都买些啥东西？”她说：“肉、豆腐丝，不论啥都行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