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长地久（2/2）

晚上，我漫步在河边的小路上，哗哗的流水声和清净的夜景在我眼前勾画出一副静物似的图画，每当我沿着小路散步的时候，心里总是不闲着，我认为这是思考和回忆的最佳去处，没有汽车通过，心里不用担心如何过马路；没有噪杂的声音，心里可以静下来思考；环境清幽，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展开想象的翅膀，放飞自己的思绪。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幽静天黑，我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自己的感慨，笑也罢、哭也罢、痛苦也罢、幸福也罢、成功也罢、无奈也罢，我不用掩饰，不用拿捏，不用看周围人的脸色，不用想他们怎么理解我，我很自由，我很释怀，我可以站着笑，我也可以坐着哭，我可以躺在草坪上流泪，我也可以顺着小河寻找我们过去的一点一滴。河边的小路，多么可爱的河边小路，它是一条让你回归自然的路，它是一条让你知道自己的路，多少年来，我沿着这条小路体味着人生的五味杂陈，沧海桑田。

沿着小路我慢慢地走着走着，我想到了云儿，不知不觉又把我带回我们的年青时代：我在农村的第一个夏天，俺村里种了几十亩西瓜，市里有单位联系，要一架子车已成熟的西瓜，明早七点钟之前送到。队长怕别人到市内不好找路，耽误时间，就派我拉一架子车西瓜送到那厂里，而且还可以顺便回家看看，我接受了。队里派人去摘瓜，我整架子车，按当时的水平，架子车上装七八百斤的西瓜需要把架子车板加长、加宽一些，否则根本装不下，普通车板顶多也就装四五百斤。傍晚，瓜也摘够了，架子车也整好了，接着就是装车，而且装车前还要分筐称重，装好八百斤，用绳网把瓜捆住，防止路上瓜掉下来，整个忙下来已经晚上九点了，我随便吃些饭准备拉车送瓜回市里。这时，云儿来到俺庄，我们是几天没见，她来我这玩的，一听说我送瓜回市里，她说：“六七十里路，一个人不好走，我陪你一起去吧。”我说：“你还没有请假合适吗？再说一走就是一夜怕你太累。”她说：“没事，一会儿我在俺庄口的路上等你，我先回去给妇女队长说一声。”俺庄的人一听都说，这样好，一个人太孤单。我拉车走到她村口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手里还掂了一根绳，说着就把绳栓到我的架子车上，和我一起拉着走，两个人拉着一辆架子车是省劲，就像是普普通通走路一样，就连上坡也没有多沉，路上俺俩走着说着，她说她队里的事，我说俺队里的事，俺俩一块说过去学校的事和现在大队的事，不知不觉东方发白，俺也走到市里了，六点多钟找到那单位交了西瓜，厂里派人卸了，付了钱，任务圆满完成，心里那个美呀，别说累了，还精神着呢。这地离她家、俺家距离差不多，她说：“我回家看看，你也回家吧，咱俩下午两三点从恁家走，我去找你。”我说：“行啊，那你路上慢点。”她走了，我也拉着架子车回家了，你知道一路上我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要知道这人脸上，笑也不一定是高兴，心里美那才是一个真的高兴，她知道心疼我，知道关心我，这对一个年轻的男人，是一个多大的心理支撑啊！

到家俺妈看见我先是一惊，后是一笑，接着就问：“儿子你咋这会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我说：“没吃饭呢。”然后把来市内送西瓜，云儿和我一起帮我拉车等等，给俺妈说了一个一清二楚，她高兴地问：“云儿今天还回庄上不回？”我说：“下午三点来钟，俺俩一块回去。”老妈忙着盛饭，嘴里还说：“吃完饭好好睡一会，这云儿也不知道上午睡不睡一会儿，这孩子一夜不睡……。”吃完早饭，我真的好好的睡了一觉，到下午一点多才起来，老妈见我起来了，对着我就说：“我擀好的杂面条，我给下去，下两碗够不够？”我说：“够了，两碗足够。”两碗杂面条捞面一会儿就被我吃个精光，那可是当时的美味呀。杂面条是用高粱面掺绿豆面和少许的白面擀成的，那会儿白面少，能吃上杂面条也心满意足了。饭后我斜靠在床上，两眼一眯，又想进入梦乡，心里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听见云儿和俺妈在说话，猛地从梦中惊醒，睁眼看还真是她来了，这时我才想起，队长让给云儿和我两家带了几个西瓜都卸到那厂里了，我把这事一说，俺妈笑得合不拢嘴，还说：“谁吃不都是吃，一样，一样。”

三点多时候俺俩开始往回走，俺妈用笼布包了一包递给我说：“我烙了几块杂面饼，路上吃，里边还有几块咸萝卜，一块带上。”俺俩拉着架子车要走了，俺妈一直看着我们，还不住的说：“时候还早，路上慢点，不用急，你让云儿坐在车上，你拉着她走吧…”直到俺妈看不清了她才回去。

出了市里，我让她上架子车上，我拉着她走，她却说：“你上车上，我拉，等我没劲了你再拉。”怄不过她，还是我先上了车，让他拉我。这一路我们仍是谈谈这、说说那，很有兴趣。特别是我拉她的时候，她更能把队里的事讲的有声有色。天快黑了，我和她都有些饿了，两人一起掰开杂面饼吃，再咬一口咸萝卜，还真是香着呢，一块饼下肚，嘴里总觉得干的慌，嗓子也有点噎得慌，能喝口水是最好不过了，我依然拉着她走，走着走着，走到马路边的一口机井边，抽水机正在抽水浇地，小碗口大的橡胶管里，喷涌着井水，我忙停下车跑到抽水机旁，张嘴喝了个痛快，到车边我问她：“你喝不喝？”她说：“我不喝了，水太凉，你喝得太多了，别惹了肚子。”我笑笑说：“咱俩一走路，出点汗就没事了。”天黑透了我们才到家，我先把她送到庄里，自己才拉着车子回到俺庄，庄里的场里，有很多人，在那乘凉聊天，看见我回来就问：“吃饭了没有，你咋不在家里多住两天…”我放好架子车，坐场里和他们一起聊，直到很晚才回去睡觉。

一阵凉风吹进了我的领口，使我的胸前有一点紧紧的感觉，这时我才知道，我已经走得很远了。我开始往回走，心里总是在思索着，俩人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两个人能有值得回忆的事多好啊！生活就是这样，既有温馨也有矛盾，既有平淡也有不和，这样才有滋味，这样磨合出来的家庭才能天长地久，现在她病了，她所要求的一切，就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就是我的责任，也是两口子的情，这与平日里的小争小吵没有一点关系。假如你没有这种生活阅历，我相信你绝对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