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篇 第四章（2/2）

没有时间犹豫了，道勋摸出手机，拨下了一个电话。

现世。tsubasa。

胧月当空，晚风习习。可saya完全没有睡意，一个人坐在顶楼花园的秋千椅上静静地仰望着那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的迷离夜空。

没有星星，没有蛙叫，也没有萤火虫，只有知了偶尔放声合唱，城市的夜晚总觉得有些寂寥。镰仓老宅的风铃，带着中药味的凉茶，山坡上的向日葵，还有天井里的那口水井，伴随着这些东西而来的片断记忆穿插在一起，时不时还浮现出两个男人的模糊身影。

一个每天都会对他微笑的男人，万俟震。

一个总是回避着她纠缠的男人，苍术。

唯一相同的就只有“为她而死”这件事，以及那永远停留在她记忆深处的死前笑容。

“下雨了吗？”克里斯站在她面前，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他那银色的头发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着鳞片一样的光芒，不管是这绝美的容貌还是飘逸的身姿都不是这世上该有之物，但那又是只为她而存在的真实之物。

至少她还有克里斯，还有tsubasa。想到这里，悲伤的情绪似乎稍稍收敛了一些，但那也仅仅只是从脸上退到心里而已。

“克里斯你对那小鬼怎么看？”saya站起来绕到了花园的东南角，跳上了一个矮木桩，“我刚刚当了回‘未来人’回来，就有个人在我面前自称‘未来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讽刺。但他从传送阵里出来是我亲眼所见，说的话也不像是谎话。”

“后来你不是又把他从吧台抓到地下室去了嘛。套出点什么新情况吗？”其实用“套”这个字并不正确，克里斯相信只要saya提问，那少年一定会如实回答毫不隐瞒。所以关键是saya想知道什么，想知道多少。

“因为他说朱利安会为我而死，所以我稍微对20年后的未来有点好奇。”她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最后她还是转过身直视克里斯，说：“他说他在未来见到的克里斯一直是白凤凰的样子，说那奇的右手因为事故换成了机械手，还说我的眼睛和现在不一样，双色异瞳，左紫右金。克里斯的话，应该能猜到一点了吧。未来的形状。”不等他回答，她继续说道，“让我先来猜一下吧。首先，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已经关不上这两扇门了。然后，克里斯一定是为了保护我才消耗了巨大的能量以至于无法维持人形，至于那奇嘛，肯定也是为了保护我才搞成那样。”

“其他人呢？”

“我不敢问下去了。光是听到这些我就已经害怕的不得了，我怕再听到谁死去的消息，所以我扔下他从地下室逃走了。”

朦胧的月光下，saya的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呢。”克里斯走到她面前，摸着她冰凉的脸颊，“因为没能拯救那个叫做苍术的男人，让你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吗？”

“为什么他不愿意跟我走呢？”saya那双明亮的大眼从北宋回来以后就一直无精打采，“我都已经向他表明了身份，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呢？”

“果然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吗？”克里斯笑着摸起了她的小脑袋，“其实对我来说，这倒是个一点也算不上谜题的问题。”

saya激动的抓着他的白衬衫，“你知道？告诉我，克里斯！”

“saya，如果他和你回来了，你觉得未来会怎么样？”

“未来？”saya皱起眉，眼神更加暗淡了，“如果他跟我回来了他就不会死啊。”

克里斯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苍术的未来，而是在他之后的未来。套用一句科幻小说的台词，saya你的行动改变了过去。你明白这个行为的意义吗？”

“你是说——”saya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万俟震将不复存在？”

“正因为苍术是万俟震的前世，他只有死在他的时代，作为他转世的万俟震才有可能和你在同一个时空相遇。换言之，如果他不死，那就没有转世了。这个男人知道万俟震对你的重要性，如果因为自己和你一起逃离了在过去那个时点的死亡而导致你失去了和万俟震的相遇，那他就更觉得对不起你了，所以不能和你走。”

“克里斯，那个人死的时候笑着对我说‘在未来等着我，崔真夜’。最后的最后，他还是相信我了是吗？相信我是从未来来的，相信我是混沌之源，相信自己是万俟震的前世，所以他，所以他……”saya再次泣不成声。

克里斯温柔地看着她，“saya，我相信是你的行动和诚意感动了他，所以他用他的死来回报你对他付出的一切。”

“可我什么也没做到啊。”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没有什么事是能做到十全十美的。拯救了一个人的灵魂有时候比拯救他的生命更了不起。”

“我不甘心，克里斯，我不甘心。不管是灵魂还是生命，我都要救！”saya粗鲁地抹掉了眼泪，“这一次失败了，下次绝对不会！”

“是，我的王。只要是你的愿望。”克里斯单膝跪地，再度向她起誓。

这时，楼下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们下去一看，发现原来是朱利安和那奇在三楼的楼梯口扛上了。

“saya你总算来了，这个男人硬是要阻碍我和你共度良宵。”

saya白了他一眼，“谁同意你和我一起睡了？客房不够了，你就和那个小鬼住一间吧。那奇，要是他敢上三楼，可以动手。”

“是，小姐。”

朱利安本打算再和她纠缠一会，无奈saya已转身回房，黑西装男子就好像一道黑墙一样堵在那里，摆出了“生人勿近”的姿态。朱利安自然明白在这里和他硬碰硬讨不到任何便宜，所以只好勾着北伦的脖子潇洒而去。

“北伦！”saya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明天我带你去找琉璃。”

来到二楼兼做客房的会客室后，朱利安又缠着北伦抱怨了一通saya对他的冷淡态度，还策划着要不要从外面爬到三楼潜入saya的房间，甚至想教唆他一起行动。幸好在没有得出结论时他已经睡着，反倒是北伦在床上辗转难眠。

明天真的要去见真野琉璃吗？

当他在地下室告诉saya一些未来的情况后，她的表情明显晴转阴。他是不是不该据实相告呢？但她既然问了，他也不能对她撒谎啊，即便知道那都不是些会让她感到高兴的答案。如果明天她问起真野琉璃在未来的情况，他该怎么回答呢？

啊，好烦躁啊。

以为来到了这里，见到了saya，心中某些疑问就会解开，可是现实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顺利。没事，明天还有一天时间。

北伦，你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让她伤心绝望的，这不是你的愿望！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进入了梦乡。

未来。夜深人静。

穿着黑衬衫黑西裤的黑发男子跪坐在saya家起居室里的榻榻米上，骨节分明的双手稳稳地托着saya那搁在他腿上的脑袋以防她滚下去。那双如浩瀚宇宙般深邃的黑色眸子紧紧盯着里面那扇面向庭院的纸门，线条刚毅的脸上则充满了与敌对峙的凝重。黑暗中，只有他右手中指上戴着的那枚刻着“黑鹰”纹章的黄金戒指闪闪发亮。

一阵风吹来，横梁上挂着的玻璃风铃摇摆了几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低下头看了看腿上的睡美人，似乎担心她会被吵醒。确认她依旧睡得香甜，他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白色纸门后原本蠢蠢欲动的某物想趁着他移开视线突破防线大举侵入，结果一碰到蓝色的圆形结界就被烧成了灰烬。

男子轻柔的拨开saya额头上的细发，一想到她不得不被困在这里，每天都在和这些东西战斗，突然就生起气来。

接到道勋打来的电话后，他立马放下手边的工作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虽然白天他们才见过面，但一如往常的说着说着又争了起来。其实他并不是要阻止她做什么，说真的，他要真有这个本事，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只是觉得不管是站在哪一方他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来说点什么。当然，最后讨价还价让她做出了一些让步，也算是多年来和她打交道总算有的一点心得吧。

不过说到底，都是他不好。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的，但是一想到saya现在的处境，他还是不禁会想也许还存在着更好的办法。

明明起誓要一辈子守护她的，最后还是让她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他最大的失败大概就是不该把她的愿望和她的性命放在天枰上比较，应该一起担下来的，哪怕是一起下地狱也好。

睡梦中的saya趁着右侧翻顺势把他的右手拉到脸颊下蹭了蹭，接着露出了猫咪撒娇般可爱的娇媚表情。

真是的，你老是这个样子叫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黑衣男子心里原有的火气此刻已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只有满满的爱恋以及由这份爱恋而产生的怜惜，不安，愧疚等微妙心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当他再度抬起那双比黑夜还要深沉冷冽的黑色眸子时，纸门后那些骚动不安的东西渐渐安静下来，但男子心里很清楚它们并没有放弃离开，只是暂时蛰伏起来，窥伺着下一个机会而已。

saya，什么时候才能将你从这个牢槛里解放出来呢？从她住进这个房子开始，他就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寻求着解决的办法，并且坚持不懈的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他从未放弃，因为他坚信总有一天能够实现当初许下的誓言。

saya，请再坚持一会。

清晨，当天空出现一丝曙光的时候，saya从昏沉的宿醉中苏醒。

“克里斯，有谁来过了吗？”

“没有。”

“是吗？”她揉着酸酸的脖子，呢喃道：“真是的，一点肉都不长，害我睡得脖子都扭到了。”嘴里是阵阵抱怨，但是嘴角边却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朵。

“你说什么？saya。”

“没什么。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会很忙，要赶紧准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