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篇 第四章（1/2）

未来。

北伦走后没多久，saya打电话叫来了一个人。

来者人高马大，身材魁梧，长着一张不好惹的方正脸，眼神凶煞，左眼上还有一道从额头延伸至颧骨的刀疤。

“你确定你真的不会吓到客户吗？”saya横躺在起居室外的外廊上，右手托着脑袋，面前的托盘里放着一瓶日本大吟酿和两个玻璃杯。

“我是主厨又不是招待。”男子将手上两个铁皮外卖箱放在木地板上，依次从里面拿出几碟小菜。

“阿拉拉，都是我喜欢的下酒小菜呢。”saya坐起来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块炸鸡块就往嘴里塞。“好吃。不愧是三星餐厅的主厨。”

对她的恭维没有表态，男子收拾好外卖箱正欲离开。

“今天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吧，阿勋。”

道勋抬起头看了看她那双闪着奇异光芒的双色异瞳，接着放下外卖箱在她身边坐下来。saya拿起酒瓶往两个玻璃杯里倒上酒，当她将一个杯子递给他时，他问：“是有什么事吗？”

“要说有事也确实是有。不过主要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了，我又不能睡觉，所以想找个人聊聊天，杀杀时间。”

“为什么不能睡觉？”他接过杯子却没喝。

saya噗哧一笑，“阿勋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那奇了，惜字如金。”

“主厨不需要啰嗦，只要手艺好就可以了。”

“真的喜欢上这个工作啦。一开始你说要开餐厅，我以为你开玩笑呢。没想到居然真的变成主厨了，还把餐厅做到了三星。”说完她一口气喝掉一杯，接着又满上。“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高级料理外卖随叫随到。就是对某些人来说，有点可惜了。”

“没有我，西哲不是一样将金家管理的很好么。我倒是蛮中意现在的生活的。”他一举起酒杯，saya马上凑过来碰杯，“干杯！”冲劲太大，差点把酒也洒出来了。

“我说你是不是在我来之前已经喝起来了？”那瓶大吟酿明显只剩了半瓶的样子。

“啊，露陷了。”飘着红晕的脸上扬起了妩媚的笑容，“放心，这点酒还醉不倒我。我都说了今天不能睡觉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能睡觉。”

“我把北伦送到20年前去了。以防万一，所以不能睡觉。”她放下酒杯，吃了一块烤青花鱼。“话说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嘛，北伦和你说了？”

“没有啊。我很吃惊。”虽然吃惊，但他已习惯了不露声色。

“哈哈，你那张面瘫脸还真是看不出来。”saya低头看着酒杯里倒映着的那轮明月，“你的左眼还会疼吗？我听说现在电子义眼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除了下雨天一般不会疼了。对一个厨师来说，高端的电子义眼并没有什么意义。”

“说的也是，如果是狙击手就牛了。”她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其实我有个委托。”

“说。”

“今天有个死胖子带着三十几个人袭击了北伦和他的同学。从那奇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对方是因为他们赢了网络游戏使得那死胖子赌输了不少钱所以打算勒索他们一笔。”

“这种事并不少见。”

saya点点头，“他们玩的游戏是《绝对领域》，你懂吧。如果被捅出有泄露玩家真实信息的bug，不但是这家子公司，母公司的股票乃至整个崔家都会有麻烦。”

这回轮到道勋笑了，虽说是笑，也不过是扬了扬嘴角，“你参与开发的游戏居然还会有bug，真是稀奇。”话是那么说，但saya毕竟只是游戏的设计者，不是it。

saya倒也不动气，反而露出了颇具玩味的笑容，“有点意思吧，居然有人敢挑衅我。嘛，挑衅我是无所谓，但是会伤害到北伦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还是因为北伦吗？

“大致走的什么途径我已经有眉目了，但我不高兴自己去翻鼠窝。”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出马了。

“这种事交给公司保安或者警察都可以吧。”他把空杯子放回托盘里。

“其实我还不清楚老鼠的后台是谁，正面出击怕打草惊蛇。你知道他们那种人做事都很死板的。对付黑只能用黑的办法。”

“那我只要去见见老鼠就好了？死胖子呢？”

“被我当场吓昏了，哈哈哈。应该不会再出来了，至少最近不会了。”saya帮他倒满酒后将酒杯递给他，自己也举起酒杯撒娇道：“拜托了，阿勋。就当是为了北伦嘛。”

北伦。确实是因为北伦。

如果是平时的saya，她一定不会选择冒险的方式那么快出手，像她自己说的这样容易打草惊蛇。她惯用的手法是把整件事件整个脉络都查的一清二楚，接着布下天罗地网，一口气端掉一个组织。但是为了北伦，她会选择走钢丝。

阿勋和她碰了一下杯后一口饮尽，算是接下了这个委托。“saya，也许是我多嘴。我觉得你有点太宠北伦了。”

“哈哈，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我真有那么宠他吗？”看着道勋那张不管是笑还是不笑都很能吓唬人的脸，她笑着说：“既然是你说的，那就是了。但是哦，我觉得你们光会说我，明明你们一个个都很宠他。你，就说阿勋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私下教他拳脚功夫。”

道勋心想，真是什么也瞒不住她。“也就是最近才开始的，没有刻意要瞒着你。”

“我知道。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得怪我。”saya往后一躺，因为起居室的纸门开着，她半个身体躺在了起居室的榻榻米上。“自从琉璃去世以后，这个孩子就变成了大家的孩子，你们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所能来填补他所失去的东西，帮助他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茁壮成长，不止是身体上，更重要的是心理上。嘛，总算这小子不负众望，没被宠成一个坏小子，各方面都挺优秀的，是个值得我们骄傲的好孩子。可是明明在教育他这件事上我应该先站出来的，结果最糟糕的恐怕就是我了。阿勋，其实我啊，至今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和这个孩子相处的方式。”

“你们不是相处的很好么？据我所知他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报到吧，风雨无阻。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在说你的事，在我看来他可是相当在意你的。”某些原本扔在记忆深处的小细节突然蹦进了道勋的脑袋里，“saya，那小子该不是对你——”

“你也察觉到了吧。”saya抱着脑袋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那个孩子心里肯定很讨厌我。都是因为我给他下了那个术式，害的他都不能参加竞技体育社团，放了学只能来陪我这个老阿姨聊天，打打网络游戏。”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你敢说肯定不是吗？”她已经有点耍无赖了，“他都偷偷去找你学拳脚功夫了，还不是因为嫌弃我。”

“这怎么是嫌弃你呢？”真是哪出算哪出啊。虽然不能打包票，但道勋觉得北伦怎么也谈不上讨厌saya，非但不讨厌，他对她的感情甚至是超出了一般意义的喜欢。“北伦是为了战胜自己的软弱才向我学习拳脚功夫的，你想太多了。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好，给他解开那个术式不就好了。”

“不行，那他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险了怎么办？你看今天不就出现了一帮人渣找茬嘛，还好我立马赶过去了。”

“所以才说你太宠他啊。总有一天他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尤其身为一个男人。”

“我知道，所以说问题在我嘛，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个矛盾。所以他说要回到过去去见妈妈，我也无法拒绝。因为琉璃是被我害死的，我欠他的嘛。”

“这不是你的错。”即便知道这样的宽慰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道勋还是无法漠视她自暴自弃的样子。“saya，你有考虑过从这里出去吗？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我知道以你现在的状态，随时都可以从这个牢槛里出去。”

“牢槛啊……”

飘来一片乌云将月亮遮住了。

“阿勋你，果然是能够看透我本质的人啊。”阴影中saya的表情并不清晰，只有那异色双瞳透着淡淡的忧伤，“我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暂时还不能打破这个平衡。”

对于她口中所说的平衡，道勋是很清楚的。

曾经因为她血盟七家差点掀起了世界范围的战争，但是某一天这个始作俑者却投降了，自愿放弃一切被关押监禁，现在也是自愿被禁锢在这个由血盟七家打造的牢槛里。

“一旦我出去了，那些人大概又要吵起来了吧。所以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万全的准备吗？”原本口中那清酒的甜淡醇香被一种从喉咙深处冒出来的苦涩感所替代，让他不觉咽了咽口水。

“哈哈，阿勋你肯定是想说我是个伪善者吧。没错，没错，我就是个伪善者。因为我的自负和任性，害的大家被我所累。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为了大家的幸福。结果，我只是为了填补自己心中的空白，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呢？有谁不是为了自我满足呢？

并不是因为受你所累才卷入其中的，是因为大家想那么做，想成为你的力量，想实现你的愿望。

不，这点事她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才会感到自责吧。

“就因为那个贪婪的欲望，琉璃死了，朱利安死了，克里斯变成了这样，那奇的右手废了，还有阿勋你——”

“saya。别说了。”道勋转头一看原来saya是喝醉了。这个人明明不善酒力，却总是以为自己千杯不醉。

当道勋想要把她搬到起居室里去时，他全身那些身经百战的敏锐细胞都感受到了来自对面那扇纸门后充满着压迫感的可怖邪念。

不妙，这样下去很不妙。

虽然紧闭的白色纸门后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道勋知道这幢房子里盘踞着名为“黑暗”的怪物，它们时时刻刻都在觊觎着saya。一旦她露出破绽，它们就会侵占她的身体，想办法从这里逃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