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篇 第七章(1/2)
一团灰色的烟圈从烟袋锅口缓缓上升,扩散,消失。
抽烟的人还是那张不带喜怒的表情,看着柜面上的药材订单。
“嗯,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毒品来源的事我会想别的办法,你就别管了。至于欧凯烨的委托,我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吧。”
“方小姐那边没关系吗?”
“欧凯烨不找你也会找别人。何况以我和方允儿的交情,也谈不上对不起她。一样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不过我要提醒你,演戏就是演戏,别太入戏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事别多嘴。”
“我明白。”
他回答的很有底气,这让小珀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回想他刚来的时候,好像刚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消极的状态。抵触着别人,抵触着社会,也抵触着自己。那是一张想去死却又对无法去死的自己感到憎恶的脸孔。
被她捡回来以后,面对她的强势,他也就是逆来顺受。她交代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多做不多想,像个写好程式的机器人。面对周围人有点抗拒,那是很刻意的抗拒,与其说不亲近别人,不如说不想让别人亲近他。
但是最近变了,会主动提出要求工作,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很多,当然,话也多了。
是什么让他恢复的?
首先,肯定不是她自己。她自知不够朝气不具表率作用,也不擅长安抚啦,宽慰啦,鼓励……之类的言语。虽然她内心也有关心别人,不过照某位神明大人的话说,她的日常性格里绝对没有能激励人的东西。
然后,珍珍和珠珠……应该也不可能。珍珍这个孩子被惯坏了,刁蛮任性,不欺负他就不错了。至于珠珠嘛,活在二次元的孩子比他更不擅长交流。
剩下还有谁——他最近接触的——难不成是方允儿?
似乎是个答案,第六感却又否定着。
突然,某张回忆起来让人背脊发凉的笑容闪过她的脑库存。
saya!
这世上能够在短时期内对一个人的“固有概念”产生天翻地覆影响的,除了她,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方允儿说她接受了龙神的委托,难道龙神大人的调查对象是暹罗?为什么?
“你最近有见过一个叫saya的女孩子吗?”她试探的问。
“saya?”他摇摇头,女孩子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叫saya。
直觉错了吗?可内心却越来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也许saya没说真名。想想她现在的处境,那奇失踪,方允儿和蒋东泽都在忙官司,所以她现在是一个人,为了自保不招惹更多的麻烦只能隐姓埋名,低调的捣鬼。
绝对错不了!
如此之下,似乎还是不拆穿她静观其变的好。“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和我说。”
暹罗点点头,起身离开。“我和方小姐有约,我先走了。”
就在他离去不久,saya小姐出现在了非法药局的门口。
当她偷偷摸摸爬上檀木柜台想吓唬正低头专心看着订单的小珀时,殊不知她的小伎俩早已被精明的老板捕捉到了。
烟袋轻轻地敲打着她光亮的额头。她吐了吐舌头,顽皮的笑了。
“双子星呢?”四处转了转,鼻子里一股中药味。
“出去了。”
“嗯,嗯。年轻小姑娘整天待在这死气沉沉的药店里,很闷哎~~~~~~~~”她再度趴上柜台,“你也是,老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老得很快哦。”
“我可没法和你这个小人精比。”她吐了一口烟圈,细细看她:“今天来是——”
“许久没有给龙神大人做供奉了。”
听她这么说,小珀搁下烟袋,从里屋搬出一把红木椅子,又从檀木锦盒里取出一把小心收藏的黄金剪刀。
saya端端正正坐好,小珀给她围了一块黄布之后神神叨叨嘟囔了几句,也不问要剪什么样式,就直接咔嚓咔嚓剪起来。
“小心点别把我剪成秃子了。”
“你别乱动,不然真的要剪成秃子了。”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会觉得如果两只手都在的话也许能剪得更顺畅些。不过她并不是理发师,剪发只是一种仪式而已,而这种仪式一年到头也干不了一两次。
完了以后,她将最初剪下的几缕长发置于锦盒之中。对着saya鞠了一躬:“感谢您的供奉。”
收好了锦盒,她又坐回柜台前重新点起了烟袋。
“龙神大人给了你什么委托?”
“调查某个男人。”saya轻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还真是幸福呢,都已经不侍奉他老人家了,他还那么惦念着你。”
“调查暹罗?他有什么好调查的?”
“有啊,多着呢。身高体重,家庭背景,学历收入,性格爱好,有没有家室,爱不爱你……之类的。”
“胡说八道!”她作势要拿烟袋打她,saya笑着躲开。
“你真的想知道吗?”
接下去的10分钟,saya巨细无遗的讲述了暹罗的过去和现在的处境,小珀听着眉头越来越紧,手上的烟都没心情抽了。
“龙神想知道的只是他接近你有没有目的,我的回答很清楚:没有。可是为了寻求这个答案,我窥见了一些不该窥见的东西,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她摸着自己的左眼。“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来龙去脉居然和毒品事件有关联。也许,这也是什么‘孽缘’吧。”
“你很少会这么伤感。难不成是因为那奇不见了?”
“方允儿真是大嘴巴。”
“还没有找到他?”
saya点点头,“稍微有点线索了。”她正在努力集合所有力量来一次大反击,当然,也包括眼前的这一位。“对了,委托你调查‘仙乐’毒品来源的是谁?”
“欧凯婷。”
“原来是她啊。赌博女王还好吗?”
“戒赌了,现在在玩摇滚。”
“她也真是个不安分的孩子。还在吃你配的药?”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卖的是毒药一样。”
“嘛,就当是以毒攻毒好了。”她随手玩起了柜台上的中药渣子,“不过我不认为她能戒赌哦。对欧凯婷这个‘容器’而言,原本只有通过赌博才能获取‘活着的感觉’,用来填满她空虚的情感。你以为靠摇滚这种残缺的替代品就能让她戒赌吗?”
“你就这么不相信浪子回头吗?”
“非也非也。”她摇着纤纤玉指,“那换个角度说吧,你说凭欧家的财力人脉,要弄个肾应该是小菜一碟,为什么她不那么做,而是持续吃你这种既好不了也死不掉的药?”
她答不上来。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追究过这个答案。
她的工作只是提供了客人所需,即使知道自己配的药救不了她,但她觉得如果这是欧凯婷自己的意愿,那么尊重这个意愿就是她唯一能做的。
尊重别人的意愿而不是干涉别人的意愿,这就是她和saya的区别。
也许从字面上理解,大家都会觉得尊重别人意愿的人比较善意,而干涉别人意愿的人太过自大,但其实,前者相对反而更加冷漠不是吗。“我尊重你的意思”根本就是句伪善的话,说话的人完全撇清了关系,不承担任何责任。
而saya她纯粹只是按照自己意愿来干涉,这已经不是自大不自大的问题了。
“小珀怎么理解‘活着的感觉’?”小恶魔显然来了兴致,玩起了她最擅长的语言文字游戏。
“存在感吗?这个说起来——”
“如果从精神层面来说,确实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撇去唯心主义的哲学论调,我们只从肉体的感官来看的话。”
“应该——是五感吧。”
“嗯,沾边了。通过毛茸茸的触感来认知生物,通过热的体感来认知太阳和火焰,或者直接用眼睛观测到这是一张桌子,更甚者,一包中药放面前,即使成分里的当归陈皮鱼腥草已经碾碎成了粉末,你靠鼻子还是能确认其存在。”
小珀点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那终究只是用来确认‘外物’存在的手段,无法确认到自身的存在。很遗憾,我们的存在不得不靠别人的辨识来加以肯定,这也就是为什么人要群居。”
“然而,有一样东西可以很直接的让你体会到‘活着的感觉’,那就是——疼痛。”
“疼痛?”
“没错,对于欧凯婷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替代品。因为赌博输了而失去了一只肾,可之所以不愿去修复这个‘残缺’,完全是出于对疼痛感的精神依赖。”
用疼痛感来确认自我的存在感,真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的逻辑。
“既然有了替代品,那你还断言她不可能戒赌?”
“因为我们只说了肉体感官,还没有谈精神层面。她小时候被绑架过——这你也知道,连自己的小命都是靠赌博赢回来的,因此赌博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在。所以,如果有机会,赌命的机会,她还是会忍不住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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