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儿（2）（2/2）

乡下的土路坷坷绊绊，干娘骑在小毛驴上随着轿子走。一路走，她一路盘算：这闺女可惜了，要说模样，小时候还看不出怎样，这几年大了，竟是越长越好看，在这方圆几个庄里，虽不是百里挑一，也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的，可那心性脾气却不敢说好，也是从小跟着瞎子，生生惯成的。人总说有性儿就有活，是说一个人但只要有脾气，多半做什么事也都是不肯认输，是个有心劲儿的，这样女子若是托生在好人家，不说能成一番大事，也是能当得一个大家主，只可惜莲一生下来就没救星，如今到了婆家，以后若能得着势，定是一把治家好手，若是遇到那不省事的公婆哥嫂小姑子，就她这心劲儿脾性，有一番好罪受呢！

从河阳集到陈店，四五里的样子，正是春天，一路上油菜花黄，桃红李白，满地的麦棵子绿得扑人眼，柳梢儿更是扯不完的线……一忽儿到了，花轿停在陈家的大门口。

比起早些年，陈家眼见得败落了，大门不再是青砖黛瓦，木石灰土的缝隙间早有荒草长出来，院落破旧了，倒还齐整，两扇斑驳的门上贴着红喜字，门下一地红炮皮，看上去倒也喜兴。

人们看见新媳妇下轿时，一件新嫁衣的前襟早湿了一大片，不用说那心是惨的。有那知道底细的，禁不住心就荡了荡，想这样一个女子，也是个苦命的。

花轿落地，人们找不到陈四儿了。主事的人跑进屋，说：“四儿哩？”婆婆就说：“刚还在这。”

婆婆还是当年的婆婆，却没了当年的傲气与威风，因为家道衰败，还因为上了岁数，多病缠身。当年把个童养媳妇逼得去投河，这事儿很让她的德行受损。重新迎娶莲，婆婆实在是没奈何。常言说：长孙幼子心头肉，婆婆虽然是个任性的，可是人说那：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降她这一物的，便就是她那个老生儿子，更何况莲的公公，那个有着几分霸道的老男人，自从那一日集上和四儿一起邂逅了这个女子之后，那心思便就和儿子的心思在了一处。

二回来到陈家，莲并不趁心意，只是这些年，碍着瞎子的心思与纠结，眼见莲到了婚嫁的年龄，上门提媒论嫁的却并没有几家。那年月女儿过了十七八再无人问津事儿就沉了。莲虽说并没有几个人为她惆怅，自己心里也是急的，毕竟一个屋檐下，她总是与瞎子不尴不尬的在一处，天长日久不是个事儿，莲想无论如何，先要离了瞎子才好，再想四儿对她的情义，还有，虽说那年她是被逼负气回了娘家，与陈家的婚约到底没解除。如此这般，当陈家再托了中人来催嫁，她与瞎子没费多少周折，便就答应了人家。

只这四儿虽说大婚了，可还是贪玩爱耍，就把成亲当了一场游戏，新衣服穿在身上，在人前拿捏得木偶一样，新奇了一会儿便就不耐烦，于是大人们一个眼错没看见，他就溜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