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情意（2/2）

我二人并肩走在街上，虽仍有女子频频注目，却甚少再有人上前搭讪，便很是清净了。

我对此甚满意，看来我大臻的女子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不会去做那坏人姻缘的恶妇，呃，虽说我与他也本无姻缘可言。

而我着常服与他出游时，则动辄撞见女子失足落水、卖身葬父母、遭流氓强占调戏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糟心事。

我二人皆是心存正气见义勇为之人，待救下那女子之后，她往往感激涕零地对景夜道：“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望公子不弃。”

我就很郁闷了，明明救人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啊，为何偏偏以身相许给他一人啊？

景夜似笑非笑不表态，我在心中将话头掂量了三两回，方才开口。

“本公子觉着吧，以身相许这个法子大抵是算不得报恩的。譬如你家境贫寒、走投无路，而对方出身高贵、衣食无忧，你跟了他，岂不是赚大发了么？非说是报恩，倒好似是桩亏本儿的买卖，不大妥帖。”

我继而又诚恳道：“当然我不是否定你的做法，这个法子深谋远虑，实乃脱贫致富之捷径，值得提倡。我只是对这个流传甚广的说辞表示质疑而已，你不要多虑。啊，话说回来，这事儿若是两厢情愿自然是一段佳话，但若有一厢不情愿，那就不好了，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我的一席肺腑之言每每要让人家姑娘晕上个一时半刻，没等她回味过来，我们就扔下一包银子跑路了。

有句话说得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把十年读的书都说给你听了，你可不得消化好一会儿么？如此看来，本世子也有三寸不烂之舌，颇具国士之才。

今日的情况也是如此，当我把这番说辞再对着姑娘背了一遍之后，沐雨笑我：“小澈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无奈道：“我有什么办法，姑娘大多不喜欢我的样貌。”

我模样阴柔，与我胞姊谷梁泠别无二致。原先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闲得发慌，搞了一个大臻美人排行榜，为了羞辱我竟将我排在了榜首，谷梁泠屈居第二，并附上各人的画像一幅。

不明所以的群众看了画像觉得名副其实的同时，又疑惑为何榜首的美人着的是男子装束，再一看底下的身份名姓：“大臻世子——谷梁寂”……情况着实有些尴尬。

不过没多久，印着排行榜的画册红极一时便消失了，还有大臣被革职、举家发配，具体是谁我也没留意。君父一向不管这些琐事，我料想应是母妃的手笔。

问题是解决了，但是我心中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了，也许我真的如白渚所说的那样讨不到媳妇儿了呢？虽说也没什么所谓，但堂堂一国世子被姑娘弃如敝履，总是有些丢人的。

沐雨觉着机会来了，连忙献殷勤：“没事没事，还有我啊！我喜欢你啊！”

我仍黯然道：“你喜欢有什么用？我母……母亲不会让我娶你的。”

她了然道：“噢，你家是当官儿的是吧？那他们应该是不会接受我这种出身的，”她继而真诚地握住我的手，“你敢不敢与我私奔，入赘到我们山寨？”

我愣了一愣，愤然抽手，“入赘你个头！”

她委委屈屈地说：“怎么，你嫌弃我么？”

我烦躁道：“没有！”

“你不喜欢我么？”

“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欢喜，我忙打住她：“你不是与朝廷有仇么？怎么能与官家结亲？”

她双眼笑得弯成月牙儿，“是呀，可是你心系百姓、嫉恶如仇，从不曾歧视我们半分，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呀，这点儿是非我还是分得清的。”

“……”

后来景夜也问过我：“你喜欢沐雨？”

我点头道：“喜欢的。”

我喜欢沐雨直率爽利、爱憎分明的性子，也欣赏她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胆识。而且她是头一个透过景夜看到我说喜欢我的姑娘，我心里对她总是有些不同的。

景夜道：“那我们得商讨对策，在剿灭落云寨的时候保住她了。”

我欣喜道：“你也不想她死对么？”

景夜笑道：“她武功不错，也善于调兵，收入内廷可为股肱之臣。”

……不管怎么说，有景夜这句话，沐雨应当是性命无虞了。

沐雨见我没表态，以为我是同意了，开开心心要过来搂我。大庭广众之下的，我脸上有些发热，一着急闪身避开。

“小澈你怎么老是拒绝我啊？”沐雨失望叫道，“我哪里不好了嘛？你知不知道我们寨子里想娶我的人少说也有一个营啊？”

我失笑，“有那么多？那你干嘛不去找他们偏偏要找我？我看你的小曳小墨小穆就挺不错的。”

“哎呀，小澈你莫不是吃味了？”她嘻嘻笑着，做出一副要哄我的样子，“他们几个好是好，可是小曳小墨性子怪冷淡的，小穆又过分乖巧，还是你好啊！姐姐最喜欢你啦！”

我勾唇道：“那胡麻子呢？”

那个胡麻子是个老光棍儿了，容貌有些惨不忍睹，一脸麻子满口黄牙，快四十了也没讨到媳妇儿，成天对沐雨献殷勤，扬言要娶她。

他还很是不待见我们这些沐雨的“面首”，整日唧唧歪歪地骂我们小白脸公狐狸，净靠着一副皮囊祸害人，说寨主早晚是他的人，他定能俘获寨主芳心……

幸好我们皆是宽宏大量之人，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就当他给我们逗个乐子。

此刻提起他，沐雨必然糟心。果然沐雨惆怅道：“别提了，我早就想把他撵下山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其实我晓得寨子里喜欢沐雨的人颇多，她生得好看，又是一寨之主，待人也慷慨和善，我若是落云寨里的一个寻常少年，也许沐雨就是我最大的憧憬。

但我不是，我是大臻的世子，也将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与她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