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情意（1/2）

在落云山上待了月余，摸清楚状况之后我二人无所事事，整日游猎垂纶，我爱吃肉景夜爱吃鱼，周边物产丰富，正好自给自足。

沈青墨看不惯我们游手好闲的模样儿，日日催促我们动手。

我们只淡定答道：“时机未到。”

其实我们并非无所作为，而是为了打入落云寨内部，取得沐雨的信任。我承认有些卑鄙，但实在情非得已。

自称君父派来的那个叫顾穆的小子也留在山寨，名为为我们传递消息，实则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他每隔几日就要下山一趟，也不知将我们的近况汇报给了谁。

我瞧着他在我们面前一副忠心耿耿正气凛然的模样，在沐雨面前又是一副乖巧温文纯良无害的形容，委实糟心得很。

我素来不喜闲人跟随，他却非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们上山下河。我忍不住呵斥：“别跟着我！”

他就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相，道：“世子明明说要与属下有福同享的……”

我扶额，无奈道：“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较个什么真儿呢？”

他却严肃道：“不行，世子，君无戏言。”

我：“……”真想一扇子扇死这个臭小子。

无计可施，我看向景夜，想问问他有什么好主意。

他用眼神示意我：让他跟，看看他想做什么。

我心道有理，遂摇摇扇子故作大度道：“要跟着也行，打的野物你拉钓的鱼儿你挑，如何？”

本想让他知难而退，不料他却欢欢喜喜应承道：“愿效犬马！”

我冷哼一声，将自己和景夜小推车的缰绳一股脑儿塞到他手里，道：“那就走罢。”

现在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此次我们收获颇丰，鱼钓上来大大小小二三十来条，野物也装满了两个小推车。我们将鱼用草绳穿了，挤一挤挂足了两条扁担。

我指了指小推车和扁担，对顾穆道：“来罢。”

与我料想中的面露难色不同，他仍是一副笑脸，仿佛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我冷眼瞧着他颤巍巍地将两条沉重的扁担挑在那瘦弱的肩膀上，湿冷黏滑的鱼儿贴着他的脖颈、脊背、手臂，有些像下了油锅似的拼命挣扎，鱼尾啪啪甩上他的脸颊，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他的衣裳被浸湿大片，身上还沾着些鱼鳞，面上虽汗如雨下却仍微笑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被扁担压得有些佝偻，却仍伸出两条纤细的胳膊尝试去拉小推车的缰绳。他咬紧牙关，一张清秀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两条细胳膊颤抖着奋力攥住缰绳，好容易才将小推车拉出去小半步。

我并不以欺凌旁人为乐，他能做到这一步应该不是别有用心，我觉得试探差不多够了。

我望向景夜，见他颔首，遂放了心。上前抓起他肩上的扁担，夺过他手中的缰绳，分了一半给景夜，嫌弃道：“算了算了，真是看不下去，照你这速度不得走到猴年马月啊？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罢！”

他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依不饶道：“世子，给我罢，我可以的。”

我翻了个白眼，“你可以个鬼，我看再走两步你就要吐血了！哎，别站我太近啊，一股子鱼腥味儿，回去好好儿洗洗罢！”

我一手拎着扁担一手拽着小车，毫不费力地跟着景夜往回走。

他有些不知所措，赧然道：“是……世子，其实我可以帮您分担一些的。”

“分担？就你这身子骨儿……”我原打算再嘲讽两句，恍然回头瞥见小推车里有只棕色皮毛的野兔子因为颠簸快要掉出车筐，遂拎起兔子耳朵往他怀里一丢，戏谑道：“抱着这只兔子罢，也算是你为我分担了。”

“是！”他小心地将兔子抱紧了，面上是十分的欣喜。

我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呵，愚蠢的兔崽子。

事后景夜叮嘱我：“他的嫌疑尚未洗脱，仍需留意。”

我了然地点点头，就算他没存什么坏心眼儿，照今日这表现，估计也是个脑子不大正常的。

经上述事件，我是不大愿意再与沈青墨顾穆这二人过多接触了，此次随沐雨下山救济百姓，摆脱了这两尊大佛，我心甚慰。

城镇生活与山中岁月不同，甫一下山，一股红尘味儿便迎面扑来，使我有种武陵人重返人间之感。

落云寨男女老幼有五万之众，虽也热闹，但却是自力更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存在私有财产、买卖交易，大伙儿一同劳动，有食同吃，有衣同穿，有钱同使不存在，因为他们拿钱压根儿没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就是一个大同社会。

山下呢？南来北往，川流不息，形形色色的人，各自的行业出身、人生际遇、志向抱负皆不相同。他们各怀心事，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绘成了这大千世界的森罗万象。

我喜欢山中岁月如清泉如童谣般的纯净，却更愿意在滚滚红尘之中四海八荒听路人。

曾经有人戏言说我若是女子，则与谷梁泠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个却是流连红尘凡世的妖姬了。

因我此时着的是本色装束，不出所料引来许多驻足瞩目，主要倒不是看我，而是我身边这位素有“清风朗月”之称的兄台。

原先我问景夜为何要我扮作女子出宫，他淡淡道：“你若想耳根清净些，就按我说的做。”

我大臻民风较为开放，对女子的人身自由并无限制，鼓励大胆追求真爱，于是女子向男子当街示爱者屡见不鲜。

我之前在宫中对此只是略有耳闻，那次同景夜出宫才是真正认识到了宫外那些女子的恐怖性。

有总角之年的幼女，有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有半老徐娘的妇人，有言辞轻薄者，有馈赠礼物者，也有动手动脚者。

当时我二人不过十一二岁，没见过世面的我直接就愣在了当场，还是景夜反应快，拉着我跑得好似一阵风，轻而易举地将人群甩在了身后。

回想起那次的经历，我仍心有余悸，于是听从了景夜的建议，没想到成效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