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名(1/2)
这些年我一直在他心里,
只是云翳挡住了星辰,
我们都迷路了。
01
许晨晨让我陪她去海洋馆看海豚时,我正翻着旅游图志解眼馋,并以要打工为由拒绝了。许晨晨的嗓音陡然拔高:“沈北辰,是粉海豚哦,不看你会后悔的。”
我不像许晨晨,是不折不扣的粉色控,于是毫不犹豫地再次拒绝。
最后,许晨晨以“介绍我去她姑妈高端大气薪酬不菲的巧克力店打工”胁迫我,我还是没出息地妥协了。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学生,却妄想能靠打工攒钱环游世界。
我恹恹地跟着许晨晨去了海洋馆。起初是几只蓝海豚表演,许晨晨看得昏昏欲睡。直到换了一名训练师上场,一只粉海豚从水底跃出,她才清醒过来。
场馆里回荡着训练师低沉的声音:“这是从亚马孙河不远千里来到中国的宽吻粉海豚,叫loli?。”说完他抛出一条鱼,loli一跃而起,带起一串剔透的水花。
loli的表演比其他海豚还要迟缓一些,但观众席上的掌声却不绝于耳。
节目高潮是训练师选一名观众和loli近距离互动,而他选的坐次号恰好是我。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我把机会让给了许晨晨。
许晨晨上台后,训练师的手脚就开始不利索,好几次游戏都出现了纰漏。观众交头接耳,我却蓦然通透,又一个拜倒在许晨晨粉裙下的爱慕者。
为看清这滑稽的一幕,我拿出许晨晨的望远镜,把镜头拉近再拉近。镜头下的训练师,年轻得不像话,眉目细长,有种宁静的美感。他微扭着头,始终不敢直视许晨晨笑靥如花的脸。
就在此刻,意外出现了,许晨晨俯身去摸潜伏在水边的loli,谁知loli一个摆尾快速游开,许晨晨扑了个空,掉进了水里。
海洋馆里一片骚动,训练师也呆滞了片刻,是许晨晨的尖叫声将他惊醒。他吹了声口哨,奇迹的一幕发生了——一直躲得远远的loli,窜进水里托起许晨晨到了岸边。
2
许晨晨落水的画面,在网上疯传。
有一张是lolii托着许晨晨到岸边时,晏星俯身朝许晨晨伸出手,他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半张脸,他凝视许晨晨的眼如午夜星辰。
那画面让我想起了凡·高的《星空》,梦幻而迷离。
海豚训练师叫晏星。
海洋馆经理主动提出赔偿,但那一刻的狼狈对矜娇的许晨晨来说,多少钱都是不能弥补的。她拿loli没办法,便把怒气全撒到晏星身上,她指着浑身湿透的晏星只说了三个字——开除他。
许晨晨离开时,晏星望着许晨晨的背影,迷惘而失措,如在森林迷路的麋鹿。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低声道歉:“对不起,害你朋友落水。”
我递了毛巾给他:“应该是我们说对不起,害你丢了工作。”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接过,却没有擦拭滴水的头发:“工作我还可以找,只是loli离了我要怎么办。”
我试着帮他争取,却毫无转寰的余地。那晚离开海洋馆,天已黑透,晏星执意要送我回学校。那时我才知道他是附近美院大四的学生,海豚训练师只是他的一份兼职。
这场意外连我也被迁怒了,许晨晨冷待了我几日后,还是推荐我去了她姑妈的巧克力店。
许晨晨偶尔也会来她姑妈店里,打着“监督我工作”的幌子蹭吃蹭喝。而近几日,她来的次数频繁得有些不正常,她神经兮兮地告诉我觉得有人跟踪她时,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回她:“你爱慕者众多,有一两个跟踪狂也不奇怪啊。”
许晨晨觉得有道理,又放心地出去happy了。
她才离开,晏星就推门进来,指着玻璃柜里一款松露巧克力对我说:“我要这个。”
那是店里最贵的巧克力,我有点替他肉疼:“你自己吃?”
“不是。”
我继续猜测:“送许晨晨?”
他没有吭声,明镜的玻璃橱窗倒影出他尖尖的下巴,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不好意思,松露巧克力卖完了,那只是模型。”我睁眼说瞎话。
晏星看出了我不想卖给他的意图,颓丧地坐到落地窗边的矮桌旁等我下班。回家途中,一路都是不知名的花树飘散的馥郁的香气,路灯坏了几盏,明明灭灭的光晕下,晏星欲言又止。
我叹了口气,明明应该是他有求于我的,反而是我耐不住性子问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抬眸看向我:“我和朋友办了一场画展,想邀你和许晨晨去看。”
我自然知晓他的醉翁之意,还是接过了票。那是手绘的票,时间在一周后的七夕夜。
“是你在跟踪许晨晨?”我问他。
他羞赧一笑,没有回答,但我已经了然,喟叹一声:“你们男生见到许晨晨这种美女,总是容易一见钟情。”
“不,不是一见钟情。”晏星低着头,说话都不太利索,“我,我……”
我觉得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倾诉,奈何他不是个口舌如簧的人。我想了想,把我的号码抄给他,“如果你需要帮忙就打电话给我。”
“帮什么忙?”他疑惑地看着我,眼里竟透出几分孩童般的天真。
我狡黠一笑:“譬如,介绍许晨晨给你认识啊。”
他连连摆手,昏暗的路灯下耳根竟红了。这个年头,还会脸红的男生,让我觉得很稀罕。
3
那场美院学生自发筹资举办的地下画展,在城郊一座废弃的工厂举行。
许晨晨拒绝了来看画展。见只我一个人来,在晏星脸上我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失望。我想他或许早就猜到了。
我试图为许晨晨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晏星静静地看着我,笑了:“我原以为,你们俩都不会来。”
“这怎么说?”
“她肯定是不会来的。而你,我想七夕你不是在巧克力店上班,应该就是陪男朋友。”我哈哈笑了两声:“我还没有男朋友,但老板是个好人,放我们去寻找真爱。”
“你也是个好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
在我琢磨他这句话的时候,被荒草绊了一跤,晏星试图拉住我,却和我一起跌倒在地上。他将我紧紧地护在怀里。他很瘦,夏日单薄的衣衫下,他的肋骨硌得我的后背生痛。
晏星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慌忙起身看向他,四周万籁俱静,仰面躺着的晏星眉头轻蹙,清俊的脸在月光下如蒙了一层薄雾,显得越发撩人,我听到自己胸口剧烈的心跳声。
此时,不远处一扇废旧的铁门被推开,光亮汹涌而出,照在我们身上。穿着涂鸦t恤的男生瞪大眼睛看着我们,然后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我这才发现,我跪坐地上俯身看向他的姿态有多么令人遐想。他促狭地对晏星喊:“小子,有两手啊!”
晏星窘得脸通红,丢下我落荒而逃。
是那个叫阿亚的男生带着我进的工厂。室内悬挂着许多瓦数极低的灯,看上去像一块小小的星空。腐朽的厂房四壁挂满了画框。
我一直澄清和晏星只是普通朋友,阿亚一副“我相信你”的表情,却和遇到的每一个伙伴介绍我是晏星的女朋友。
我哭笑不得地看向坐在工厂一隅的晏星,他脸上半明半暗,模糊得看不清表情。我索性也闭了嘴,看起墙上悬挂的色彩零乱的抽象画来。
阿亚问我:“觉得怎么样?”
“看不懂。”我诚实地回答。
阿亚却不介意:“因为你和我们不同,这里的人都是自由的推崇者,或者说是疯子。”
“疯子?也包括晏星?”
“当然,每个沉迷画画的人都有一颗向往自由的灵魂。”他的话音甫落,一幅油画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托着少女的粉海豚游弋在镶满碎钻的星空,笔触细腻温柔,我似乎能扑捉到风掠起少女长发的神韵。
阿亚说:“这个女孩真像你。”我笑了笑,虽然我和画中女孩都有一头长发,但那却不是我。
4
许晨晨得知我在七夕无故旷工,戳着我的额头臭骂了我一顿,看我认错态度良好,才勉强放过我。
那一整夜我都待在废工厂里,和晏星那帮朋友彻夜狂欢,醉后就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睡觉。
凌晨时,我被晏星摇醒,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爬上厂房后一座十几米高、爬满藤蔓的烟囱,看了一场瑰丽的日出。
晏星离开海洋馆不过半年,loli就得抑郁症去世了。
我匆匆赶到海洋馆时,一眼就看到了被记者包围着的晏星。他的双眼死寂,就愣愣地置于闪光灯下。
“听说loli去世前一直泣鸣不止,直到你来了才安静,不久后就去世了,晏先生,请问你是否有能和loli沟通的能力?”
“晏先生,可以说说你和loli的故事吗?
……
明星海豚的死,记者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想从晏星身上挖出更多消息。没有人悲伤,除了晏星。他坐在loli身边始终一言不发,最后竟晕了过去。
医生说他是悲伤过度,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贫血造成的,需静养一段时日。
晏星醒来时,我正在看一份报纸,见他起身,我忙把报纸塞进了抽屉里,他默默看着我的举动:“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我转身为他倒水,以此来掩饰慌乱。晏星不信,挣扎着想去拿报纸,吊液甁的针刺破了他的皮肤,血珠冒了出来。
我忙按住他,终于妥协了。
他拿着报纸看了许久才抬头看我,面色惨白如纸:“你……害怕我吗?”
那份报道写得天马行空,把晏星刻画成了一个能听懂loli心声的人,且深刻剖析了这种能力的由来。晏星的往事也都被挖了出来,他曾和loli一样得过自闭症,甚至还有暴力倾向。
我从他手里抽出那份报纸,扔进垃圾桶,轻声说:“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啊。”
后几日,晏星打开了话匣子,用来回忆陪伴了他三年的loli。
“loli很孤独,海洋馆的海豚都视它为异类,不愿意接近它。一直都是我在驯养它,loli只肯亲近我,如果我不离开,或许它就不会死了。”
我宽慰他:“loli一定很感激,在异国他乡遇到对它温柔以待的你。”
他笑了,那笑容却分外苍凉。我知道在他心里,loli和他相濡以沫的岁月,就如陈年的酒,只会越来越深刻。
晏星出院前,许晨晨来了。她显然也看了报纸,认出了晏星。她靠在门上看着我,我很紧张,但晏星比我更紧张。他低着头,手紧紧揪住被褥,手背暴起青色的血管。
许晨晨淡淡地说:“北辰,你无故旷班五天,我姑妈很生气。”
听到这话,晏星终于看向我。我骗他说老板批了假的,还记得那时他羡慕地对我说,你老板真是个好人。
“沈北辰……”他低声叫我,想说什么,却被许晨晨凌冽的话锋打断:“北辰,别告诉我,你喜欢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晏星一直紧盯着我,我也回看他,我本该否认的,可那句话却无法说出口。
我的沉默让许晨晨怒极而去,也因为我的沉默,晏星转头看向窗外飘坠的枫叶,良久才对我说:“北辰,我并不是能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北辰,我心底的惊喜犹如一簇小小的火苗,它们还来不及熊熊燃烧,晏星的话就将它们浇熄了。
“你知道的,我喜欢许晨晨。”
痛是什么感觉?像被烈焰灼烧心脏,又像被钝刀一次次剔除血肉。我无法如蝴蝶一般羽化,只能一点点溃烂。
5
许晨晨搬离了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宿舍。那一刻,我和她将近七年的感情成了泡影。
我辞去了巧克力店的工作,后来在一家咖啡店当侍应,薪酬微薄,攒不够去旅行的钱,所以每年一旅的计划,也被搁置了下来。而那年末,我忙得像个陀螺,兼职,参加各种面试,准备毕业论文,我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时间想起晏星。
初春时,我在咖啡店遇到阿亚,他踌躇了好久,还是没憋住话:“你和晏星分手了?”
“没有。”那一刻,我竟是笑着的,“因为我们从未在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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