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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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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渡她走完这一段曲折的路,

但最终她还是会回到她的船舱。

而他,会留在他的世界。

【1】

乱世的船上,也依然紧紧遵循着陆地上的等级。从上海到香港的船上,朱明慧和父亲坐在船底三等舱的铺位上,周围充斥着幼儿的啼哭,窗口悬满婴儿的尿布,江水的浑腥味荡起,让朱明慧想起自家不远处的臭水沟。

父亲是个老夫子,在这乱糟糟臭哄哄的环境下也自捧着一本《中庸》在看,浑然不觉周围脏臭。但朱明慧做不到,她坐在床角,竭力避开过往的幼儿自母亲怀抱中垂下的脚,那幼儿的鞋上有不明的污物;邻床妇人粗重的鼾声避无可避,大概是在船上长日无聊,她整天都在昏睡。朱明慧跳下床套上鞋,挤出船舱到了甲板。三等舱的甲板上也拥挤,但朱明慧还是觉得天宽地阔,深吸了一口气。

有人在她耳边说:“你怕死人吗?”

朱明慧回头,是个少年。

朱明慧不怕,她见过的死人不在少数,祖母、外婆、母亲、倒在她家不远处巷子里的伤兵。少年说:“我母亲中午死了。”

朱明慧心中生出同情,她说她愿意帮他,但这事还是得找船上的大人帮忙才行。少年摇头,冲她招了招手,朱明慧就跟着他一路走去。

那是船最顶端的甲板,入口有印度人守着,或许是午睡时间尚未过去,外面空无一人,只是不知哪间房有音乐隐隐传来。

少年带着她推开一扇门。朱明慧不能想象这间房和自己的那间船舱处在同一艘船上。房间里很美,床、梳妆台、地毯样样精致。床上的女人也是美的,她已由人收拾过了,脸色红润自然,穿着黑底红花的旗袍。门窗都关闭着,放下了窗帘,房间里放了冰。

“船还有两日才靠岸,现在没法入殓。”少年解释。

朱明慧问她能帮忙做些什么,少年说没什么可做的,跟上船的用人都已经做好了,他只是想跟他母亲一起待会儿。“但我怕死人。”他抬头看了一眼朱明慧。

朱明慧不懂母亲有什么可怕的,即便已经去世也仍然是自己的母亲。她母亲去世那晚,她握住母亲的手陪了她一整晚,她记得那晚的月光很亮,照在窗外天井里的几株白色夹竹桃上。

董其南——少年说自己叫董其南——说他自小和母亲疏远,远不如寻常母子那般亲密,甚至都比不上带大他的奶妈。中午他站在人堆里,看着床上闭目静躺的母亲,竟觉得有点陌生。她活着时,董其南从未见过她这番平静的模样。她在旧照片里也曾有过美而宁静的样子,但后来有了二妈三妈,她们都比她美、比她年轻、比她讨父亲喜欢,于是她的宁静渐渐变成愁眉不展、满腹哀怨,再到烦躁易怒。有时她会突然对着奔跑着经过她面前的幼年董其南咬牙切齿地说:“快去念书,再不长进,以后你爹连你也会一起讨厌。”她本不应该上船的,她缠绵病榻已有一段时日了,按董其南父亲的意思,是等她养好再将她接到香港。但她不愿意,她深觉那是丈夫的阴谋,是终于要将她抛在上海的借口。她拼命跟来了,但没坚持到落岸。

她是破坏他快乐童年的人,他不自觉间和父亲站在了一边,冷漠地看着她的不愉快。中午他甚至是最先离开这间房间的人。但当他发现父亲和三妈如常在他们的房间里吃午餐,二妈仍旧关着门听她的唱片,带大他的奶妈因为年纪大被遣回苏州,母亲再也不会一天派人来问几次他晕不晕船、吃不吃得下时,他在茫茫海上开始感到孤独和茫然。

房间里幽暗安适,还有女主人来不及散去的香水味,一连几日被舱位里的婴儿吵得无法入睡的朱明慧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黑了,董其南仍在床边,朱明慧以为他睡着了,蹑手蹑脚起身准备回自己舱里,董其南却开口了:“睡得真沉,三等舱难道没床吗?喊都喊不醒,害我坐在这儿坐得屁股都疼了。”

“你可以先走的,我识路很厉害,可以自己回舱里。”朱明慧深表歉意。

“我走了,如果有人进来就会把你当贼给抓起来。还有,天晚了一个人待在这儿,你还是会有点怕吧?毕竟她又不是你的母亲。”董其南站起来,拉开门。

外面很静,海和天都是近似于黑的蓝色,风卷着星光扑到朱明慧的脸上。董其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塞进她手中,说:“拿着吧,就当是下午的报酬。”

朱明慧跟着他回到自己的舱位,人声和灯光一起朝她扑来,热闹生动。随之而来的还有父亲的戒尺。朱明慧这时才发现,父亲居然将这东西也一起带上了船。邻铺打鼾的女人此刻醒着,在一旁说:“小姑娘太不懂事,你爸爸一下午四处去找过你好多回哦。有人跟他讲是不是你不小心滑落下去了,他急得快哭了,还去找船员要求停船,被人家给撵回来了。”

本来闪躲着的朱明慧慢了下来,让父亲的几记戒尺落在身上。领完罚,朱明慧突然想起,似乎整个下午都没有人去寻找过董其南。

两天后船到香港,朱明慧和父亲一起站在关闭的铁门后,看头等舱的人们先下船。她看见了董其南,有人替他撑伞,有人替他拎箱,他走在离他父亲很远的地方,没有回头看这艘他母亲去世的船。

【2】

到达香港后,朱明慧和父亲像其他乡邻一样,住在石硖尾自搭的木屋里,一间间屋子紧挨着,如同小火柴盒,层层叠叠地堆上山去。

从前当国文老师的父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做,从上海带来的微薄积蓄在这里简直经不起耗费。在辗转叹息了一夜后,父亲支起一块板子,上街去代人写家信对联讣文,那把戒尺便当了镇纸。来找父亲写信的也多是自家乡周折到此的人,报回家去的都是虚假以宽人心的繁华盛景——“一切都好,勿挂念”“这里摩登得不得了,不久就设法将你接来”等等,口述的人和写信的人常相对流泪。

朱明慧没有学校可念,每天做完父亲布置给她的功课,她就去大街上,有时有酒楼抬花牌,偶尔还有花车游行,天星码头上的电影广告牌她可以细看一下午也不腻。因为大街上是和他们住处截然不同的世界,热闹整洁,令朱明慧流连忘返。

朱明慧也是在街上看到美华纱厂招女工的启示的,她报了名,回去后高高兴兴说给父亲听。朱父垂着头,抖了抖嘴唇。在朱明慧还小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培养她,送她念书,让她像自己一样当个老师。无论怎样,都不该是小小年纪就要去工厂。然而他这个迂夫子在此时已经知道了情势逼人,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是“如果老板压榨得厉害就不要做了”。

纱厂是个机械、麻木又热闹的地方,麻木的是它按部就班地工作,热闹的是里边有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她们在工作之余聚在一起讨论花布街便宜的布头;有人教朱明慧如何分辨哪些是英国佬中的瘪三,要远远避开;也有人逗弄朱明慧,借着教她讲白话的机会,让她去问小周老板“几时出粮”。

小周老板叫周开元,这纱厂是他父亲白手拼起来的,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但他仍然让大家称他“小周老板”,以示他父亲才是纱厂真正的周老板。小周老板人不坏,勤劳憨厚,跟他开些小玩笑他不会恼。更何况人人都看得出,他对朱明慧分外宽容。朱明慧犯了错,他总是好脾气地笑笑,说“冇问题噶,慢慢嚟”。朱明慧上夜班,他就夜里拎了糖水来看,虽说是拎给大家,人人有份,但他一双眼睛只看着朱明慧笑。

大家说朱明慧有福啰,以后嫁给小周老板,当老板娘,就不必在这热腾腾的厂房里苦捱了。

但朱明慧从未想象过当美华纱厂老板娘的人生,她喝不惯小周老板送来的腐竹白果,她想念家中的水潽蛋;她也吃不惯他请大家吃的烧鸭饭,她想的还是生煎包。朱明慧想着也许某天和父亲还能乘一艘船再回上海去,在船上也许还能再遇上董其南。

【3】

在怀念水潽蛋和生煎包的过程中,他们的日子也似模似样地过了下来。两三年过去,朱明慧已讲得一口几乎可以乱真的粤语,过年时会学本地人买盆花回家,也知道在十二月的时候跟人说,圣诞要来了。

周开元不是洋人,圣诞节的美华纱厂照旧开工。石硖尾的大火烧起来时,朱明慧正在纱厂上晚班。一层层涌近的呼救声像台风来时的海,那些挤叠在一起的小木盒在大火里转瞬即没。想到父亲还在家里,朱明慧冲出厂房,向着那半边通红的天色里跑。

周开元跟了上来,他替她拨开拥向他们的人群。他们在四散奔逃的人中找到了朱明慧的父亲,他的头和腿都受了伤,周开元背起他就送往医院。

周开元十分尽心地看顾他们,在满地伤员中替朱父争取到一张床,让家中的用人萍姐替朱父煲汤。他还说自己不该小气舍不得买车,等过几日就去买一部,这样往来医院也方便。不过他没有当真去买车,因为纱厂的工人有不少住在石硖尾,周开元预支了他们两个月的薪水,他坐在病床边,有些傻气地对朱明慧一笑,说:“糟糕,现在没有钱买了。”

朱明慧被那笑容打动得有些怕了,她想周开元真的是一个好人,但不是每个好人都能让人产生爱的。她已经开始偷偷见另一份工,因为她怕周开元对他们如此照顾会让她以后说不出那个“不”。

朱明慧见的工是在一间歌舞厅,叫她唱白光、吴莺音的国语时代曲。经理十分满意,在热茶袅袅的白汽后,他将合约书递给她,笑眯眯地保证说:“你放心,每天只用来唱唱歌,别的不必担心。”

有人在背后笑了一声,说:“汤经理,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原来这么规矩啊。”

朱明慧还来不及转头,先听到对面经理的干笑:“董少,今天来得这么早,场子还没开呢。”

这是眼里已蒙有一层倦怠的董其南,他像被抽去筋骨般地靠在旁边的女子身上,对经理说:“把茱莉晚上的节目调开,我带她出去一趟。”

朱明慧看着他,从他脸上还能看见船上的少年模样,但他已认不出她。董其南扫过她的脸,懒洋洋地说:“要签就不要问那么多,真的只想唱歌,就从这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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