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变故（下）（2/2）

我走近蜷在棺椁旁的她，抱着她说道：“阿娘，还有我们。”

这一夜太漫长，人的哭声和府院布置丧仪的碰撞声融汇在一起。

闭上双眼就会看到阿爹拿着一份我爱吃的马蹄糕向我走来，递给我后跟我告别。他告诉我不要再胡闹，要好好听阿娘的话。我问他去哪，他不说，我想追上去抱抱他，可是他的影子转身就散尽。

正厅很冷，阿娘轻轻拂过我额头上的碎发，为我拉紧身上的外衫。我才发现，自己竟是赤着双脚从房里出来，身上原只一件寝衣。阿娘不知何时，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我身上。

前厅里，有阿爹有阿娘也有我，这大概是我陪阿爹的最后几晚了。

天渐渐泛起鱼肚白。

冬天已经过去，雪早已消融，但府上依旧白茫茫一片。

今日会按礼举行阿爹的丧仪。

阿娘带着家中女眷跪在棺椁前，家中的丫头小厮皆跪于厅外，一时哭喊声四起。

府门外，一阵马蹄声行至。

只见慕煜后面跟着李公公下马走进内院，阿娘擦了擦眼泪，准备起身，不着意差点绊倒在焚着的火盆前。

“圣旨到，左都御史府上下接旨。”阿娘带了一应众人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都御史苏卫忱平定和古关战乱有功，朕闻褒有德，赏至材，感其献国有功，追封光宿将军，赏家眷……”

我没有心思听皇上要给我们什么赏赐，我只知道，阿娘每日除了操持府中上下的大小事宜，余下的便是无尽的等待阿爹平安归来。而今日在府上的，只剩下一道冰冷的圣旨和阿爹的尸身。

“臣妇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府中众人皆随阿娘叩首接旨。

我看着慕煜，起身向他走去，想要告诉他，我失去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我的心好痛。

我走到他身边，他却仿佛没有看到我，而是继续看着我来的方向。

我转头望过去，那里的“我”跪在地上，轻轻抽泣。我伸手去触摸慕煜，却抓了一空，我又走近阿娘，却依旧扑了一空。

府中一切都在进行，而我却不在其中，不，肉身依旧，那我是谁？

我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走进院门，和我一样，似乎并没有人能看到他，但他径自向我走来。

“苏若水，知道我是谁吗？”

我摇头答道：“不知道，但我们一定在哪见过。”

他带我走出府门口，伸出一只手掌对着府里。瞬间，苏府的所有和我们周遭的一切都变成画卷。

我和他站在空白的时空中，忽的一个意识涌入。

“老头儿！”我顿时清醒过来。

“嗯！醒啦！”老头儿点点头。

“你怎么来了？”虽然从梦中走出，可“阿爹”离世的情绪却仍然环绕着我，我亦十分担心“阿娘”的情况。

“身为画中人，忘却生前事。是福亦是劫，苦乐自相依。”老头答非所问道。

“所以若水只是我的一场梦吗？”

老头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我被他搞得摸不到头脑。

“在梦里就不要总是想要勾连现在，否则我为你造梦很辛苦！”老头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根小拐棍，敲了敲我的头。

“那现在呢？”老头儿在这“捣乱”，我都搞不清自己是要醒了，还是继续进入梦里？

“现在没醒，回去吧。记住，身处其中不忆他事，我会加重对你的控制，不要再给我找事情！”说着，老头将我又推回画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