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沧海信(1/2)
桑千秋其实很少做梦。
她刚到天机门的时候,整夜整夜失眠,每每睁着眼睛到天亮,就算是睡着了,也很少会梦到些什么,父亲没有来过她的梦中,叔父也没有来过。
但是这一次却和以往不同。她身侧炫目的色彩渐渐融成了一片雪白的光将她包裹在中间。白光中有人发出一声轻叹,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青史儿,来。”千秋并没有听过这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却一探身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旁,牵着她往前走去。千秋几次抬头想看那人的脸,四周的白光太过刺眼,她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对方的样貌,只模模糊糊看到他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绳,在胸前垂下了什么东西,半掩在衣襟里,只露出一点青白的边角。
“二娘,二娘!”有人在她耳边呼唤,千秋费力地撑开眼皮,定了定神,原来是秦细细趴在床边正在叫她,身边还是她熟悉的桑府的布置,没有白光,也没有看不清脸的男人。
揉了揉不知为何疼得厉害的太阳穴,千秋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魇住了,”见她终于醒来,秦细细松了口气,站起身去案前给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她眼前,“来喝一口压压惊吧,我特意嘱咐了阿汀不要放盐。”
千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顾渚紫笋茶汤在唇舌间一绕,弥漫开清甜的香气,将她胸中因为夜梦带来的积郁顿时一扫而空。
这边千秋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跟秦细细探讨着下一步契月国会如何动作暂且不提,单说一坊之隔的宣阳坊南阳郡公薛府。
薛谨一夜未归,薛昭虽然知道他被圣人叫走,心中也难免担忧,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在中庭背着手踱步。在他绕着庭院转到第九十九圈的时候,管家突然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节长不过中指的竹筒。薛昭一看竹筒,眉头就是一皱,接了过来往书房而去。
挥退仆从,薛昭剥开了竹筒的蜡封,从里面倒出一小卷用麻线缠住的纸,展开一看,是一封信。
“仁明先生夫子函丈,敬禀者。”信的抬头如是写道。薛昭摇了摇头,略过开篇作为书信惯例的客套话,直接从中间读起。信出自他的一名弟子之手,信中说最近山中来了许多流民,都是从北边而来,说是契月国来犯,戍边将领多有不敌,连打败仗,也不见朝廷派兵支援,边关百姓们担惊受怕,只得拖家带口南逃。写信的人又说,他能力有限,无法安顿源源不断的流民,只留下了家中有青壮郎君的几十家,再多的他也无能为力,让薛昭早作准备。
门被轻轻叩响,薛昭的长子薛讷端着朝食推开门走进了书房,见薛昭坐在桌案后,两道浓眉紧锁,一只手还在无意识地敲着桌角。“父亲,看您这么神思不属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大郎,为父近几个月外出公干,你却一直留在京中。你来说说看,有多久没听到契月国的消息了?”
薛讷微微仰头,努力思索片刻,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上次桑家二娘子救了契月国小王子阿史那贤后,圣人命我处理他的住所安全事宜,然后听圣人说过两句,好像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再也不曾有过契月国的半点消息。”
“不对啊父亲,我在京中尚且未能得知,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啊?”薛讷突然反应过来,疑惑地问薛昭。薛昭只说自己有朋友在边关,眼见战火将起,特地写信告诉他,薛讷眨了眨眼,姑且信了他的说辞。
没过多久,薛谨回来了,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熬得通红。薛昭见了,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哟,我儿昨晚上捉野兔去了?怎么这双眼比兔子还要红?”
薛谨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声:“阿爷,您老行行好,就不要拿儿子嬉笑了。儿子在圣人寝宫守了一夜,哪有的空闲能去捉兔子啊?”
“守了一夜?这是为何?”薛讷问。
“昨夜宴会结束后,圣人将我们千秋卫的三人叫去书房议事,来了个契月国的军奴扮作大唐士兵,表面上是来送边关急报,实则谋划刺杀圣人,幸好被二娘及时觉察,这才没有出事。儿也因此被留在宫中保护圣人一晚,恰好千里兄入宫,儿这才能回家。”薛谨说着,抬手捏捏眉心,满脸疲惫。
薛昭见他实在累得够呛,于是不再拖着他说话,放他回房休息。薛谨拖着脚步慢吞吞走了,薛昭和长子对视一眼,表情复杂难言。“这契月王阿史那枭,果真是所图非小啊!”父子二人沉默了许久,薛昭长叹一声。
薛讷点头赞同:“父亲要不要早做准备?朝中上下,论起领兵来,最适合的人选怕是只有您了!”
“旧将并老,新人尚幼。国无良将,危矣!唉!”薛昭没有回答薛讷,兀自负手起身,向门外走去,背影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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