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1）

出了文化站大门，褚中魁悄悄转过头，看了看朱站长办公室。朱站长已经回屋里了，门空荡荡的。褚中魁回过头向前走了两步，便在路边的一块废弃的水泥疙瘩上坐下来。虽然跟朱站长谈话也没费什么力气，但他还是感到有点儿精疲力竭，好像是刚刚干完重体力活，头懵气短，两腿酸沉。褚中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烟刁在嘴上，点着后使劲吸了两口，缓缓地吐出一团烟雾。又使劲吸了两口，再缓缓地吐出烟雾。如此反复了几次，褚中魁感觉心情平静多了。他仰起头看看天空，蓝蓝的天空上白云高悬，飘浮变幻。看累了，他把视线移到不远处的乡政府。

乡政府的两扇铁板焊做的大门敞开着，往常这个时候，会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可现在正是三夏大忙，这儿真可谓是门可罗雀。再向大门里望去，院子深处那幢白色的四层办公楼清晰可见。

褚中魁坐着的位置，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那幢白楼的第三层的房门，褚中魁知道，三楼是乡领导的办公室。东头的那个带套间的屋子，是乡党高官办公室。西头那个带套间的屋子就是乡长李毅平的办公室。虽然楼前高高的白杨树遮挡住了褚中魁的实绩，他看不到李毅平和他的办公室，但褚中魁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李毅平和他办公室的影像。

褚中魁转回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嘀咕说：“哼！站着说话不腰疼，嘴皮子一张就开除人，你说开除就开除啦？开除了剧团咋办？说谷雨犯了错误，谷雨犯错误又怨谁呀？男女间的这档子事儿，错是一个人的吗？你李毅平作为一个党培养多年的干部，当的乡政府的领导，又是有妇之夫，勾引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姑娘，你那就不是错误？你凭什么开除谷雨？不就是你手里有权吗？有权也得讲理呀！事不能做得太绝了吧？！这年头还有多少人因为这档子事儿被单位开除的？批评教育给个处分也就算了。话说回来了，就是开除，该开除的应该是你呀！你是党员，又是领导，你违反了党纪又破坏了党风，犯错误的人是你呀！你现在可好，事出来了你一推六二五，不检讨自己不反省问题，反而开除人家，还讲不讲理呀？哼！说的轻快。开除，开除，我老褚不认！”褚中魁心中涌起一股少有的叛逆精神和英勇气概。

褚中魁又点燃一支烟，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找李毅平谈谈，说服他改变主意别开除谷雨。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不去的好。他知道李毅平和谷雨俩人之间是有感情的，李毅平之所以忍痛割爱，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这个时候去找他，一准是自讨没趣。可不找他又怎么办呢？能眼睁睁地看着谷雨走人吗？褚中魁不担心谷雨离开剧团的出路，像谷雨这样有巨大潜力的年轻人才，走到哪都不愁没有饭吃没有戏演，问题是这孩子已经把剧团当成了家，她是不愿意走啊！别说谷雨不愿意走，就是愿意走，他褚中魁和剧团也舍不得放啊！褚中魁又陷入了深思。

手里的烟快抽完的时候，褚中魁的脑子里蹦出了个想法。他把想法在脑子里重新捋了一遍觉得还行得通，于是心里又多多少少地恢复了一点兴致。褚中魁一个人絮叨着：“哼！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你不是要开除吗？我偏不开！胳膊扭不过大腿是吧？我褚中魁不给你扭，我给你拖，顺着你拖！拖到你们都把开除的事忘了为止。”

褚中魁差点跳起来，他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而沾沾自喜。

褚中魁想再过一口烟瘾，还没把烟放上嘴上，右手像被电了一样，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真的跳了起来。原来，香烟已经烧着了过滤嘴，灼伤了他夹烟的指头。褚中魁赶紧把烟头甩掉，悻悻地又在烟头上狠狠地跺了几脚，似乎仍不解气，又用鞋底狠狠地碾，直到把那个烧焦的过滤嘴碾得皮开肉绽才罢休。

褚中魁觉得心气顺畅多了，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一摇一摆地踏上了回剧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