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2）

“性命无碍，罪是要受的。”有位医师回答，手中不停的捣着药，也不停的加着药。

咚咚咚……

“这右手若是幸运，保住了，日后也不可太过用力，但怕就怕在，有六成机会保不住……”

像一道惊雷平地炸开。

士族们在短暂的惊愕后，“轰”的闹开了。

“这么多医师，还保不住一只手？！”

“侯爷对你们的厚待，都忘神农那去了？”

“真是有种！侯爷没了手，我们便叫你们去当祭品！”

……

万幸，性命无碍就好。

即便有六成保不住，还有剩下四成呢，现在下结论什么的，还是太早了。

我这样慰籍自己，毕竟这样的意外，都不在谁的意料之中。

“若不是这个依先生出什么谜题，大伙能醉倒在外头吗？侯爷能出事吗？”

纷杂的争吵中，冷不丁冒出的话，霎时静了时光。

我的身体，不知何时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样的质问，无言以对，只得默认。

埋在脑海里最深处的罪孽，终是被人掘了出来。

是我……若不是醉倒了大家，自己也自私的睡去了，哪晓得在野外的夜晚，篝火是灭不得的。

是我，引来的猛虎。

更是我，让微子启替我受了这样的罪。

现在的心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平静的看着他们的愤怒。

无限悲凉。

夜枭鸣了几声，扑棱棱的飞远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强壮的男人，络腮胡恣意的生长，遮住了嘴，刚毅的眉目间有强抑不住的怒火。

走上前，不由分说，便揪住了我的衣领，捏紧的拳头跃跃欲试：“你想害死大家？！”

我张了张嘴，想分辩出什么，可事实上，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是心头的负罪，也是现实的压迫。唯一可说的，便是我并没想着害大家。

“我无心害大家，对不起……”

我闭上眼，扬起脸来，想让他的拳头打的痛快一点，也好让我解脱几分。

也许，正是我这样的举动，更是激怒了他。

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鼻梁，我咬牙忍着，但一声闷哼仍不受控制的泄出，鼻腔疼得麻木，似有液体缓缓流下。

又是一拳，打在颊边，倒没方才那下疼的厉害。

“好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睁眼，见大家都齐齐望向沐大夫，那人也住了手，转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抬手抹去口鼻间的湿润，残留的腥气仍熏的我有些难受。

“这件事不能全是依先生的责任，火上的肉汤也能引来老虎，而且，大家醉倒毕竟是技不如人，若真都答对了依先生的谜题，哪会出这样的事。”沐大夫面色严峻，时不时以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也越来越冷。

“这件事，还得等侯爷醒来才能再做打算，期间，大伙就别擅自行动。这里既然有医师照看着，大家就自行离去吧。”沐大夫说完，便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接下来，士族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去，每个人走出去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在我身上，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我将目光放在微子启的身上，流着血的伤口已经敷上了草药，脸色仍是病态的苍白，嘴唇却红得有些异常。

“侯爷，是不是开始发热了？”我蹲下，朝着身旁最近的一个医师问道。

嗓音被心绪影响，语气里隐隐带着歉然和委屈。

“先生料得不错，今晚我们怕是不得安眠了。”他说着，又朝站立两旁的侍女吩咐到：“打一桶井水来。”

那侍女应了，叫上两个小厮，水不一会就打来了。

见此，我退到角落里坐下，准备等着微子启醒来。

这样的境况，我能做的就只有不去添麻烦。

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一直到天色微明，鸟雀啾啼。

医师们轮流照顾，这一夜，只有我半分不敢合眼。

微子启给我的，虽不是我要的生活，但他仍是给了一个庇护，让我不必整天为衣食发愁，能够闲适到与侍女建立起友谊。

即便日后有什么要让我做的，为了今日的情义，我也不会推辞。

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与苏全忠一样的有情有义，敢爱敢恨，虽然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但这一点上，却没有丝毫改变。也难怪他在周朝建立以后，能得到一方封地，也能得到姬发的尊敬。

“侯爷，感觉怎么样了……”

轻柔的嗓音隐隐传来，我陡然回过神，望向床榻，果然看见微子启睁开了眼。

我略有些踉跄的起身，脑袋因为起的太猛有些发昏，我微顿了顿，便走到榻前跪坐下，用目光细细打量着他。

“皮肉伤，碍不到什么事……”许是我的目光让他有些局促，微子启笑了笑，沙哑着嗓子说道。

我暗暗吐出一口气，若是今早醒不过来，那么昨晚上的高烧就会要了他的命。

“快去熬粥，把这些加上，熬清一些，要用泉水，不要加盐……”一位医师把手中的药材递了一些给侍女，细细嘱咐着，生怕漏了什么。

那侍女赶紧应了，捧着药材，急急出了帐篷。

“呵呵……”微子启见状，轻笑几声，“这熬法不是给那八月身孕的妇人吃的么，怎么如今也轮到我头上了。”

众人闻言，也不禁莞尔。

“侯爷好宽心，还未大好，就有心情玩笑。”一边给他换药的医师笑着说道，手上仍是小心翼翼的，也怕弄疼了他。